肥之战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赵国军民的士气,李牧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力挽狂澜,无愧于名将的称号。而他也成为了赵国人民的英雄,被赵迁封为武安君,并且成为赵军的主帅。
而嬴政,自自己即位以来,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惨重的失败。他一怒之下撤销了桓齮的官职和爵位,第二年派兵再次进攻,势要一雪肥之战的耻辱。
秦军这一次改变了上一次孤军猛攻的方式,采取兵分两路的方案,一路依旧东出太行山,扫荡滹沱河南岸的赵军据点,另一路从邺城北上,过赵国南长城,进攻邯郸城南郊。秦军在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出击,为的是让李牧两线作战,顾此失彼。
面对秦军的两线攻势,李牧很快就判断出了突破点的所在,那就是北路的秦军。这是因为邯郸城防非常坚固,南路进攻的秦军必然没有那么快取得突破。赵军可以先集中兵力解决北路的秦军,然后再对付南路的秦军。
于是,李牧指挥手下的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北线的秦军。此时的秦军刚刚翻越太行山来到冀中平原,正在番吾城(今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南)附近行进,赵军骑兵的突然袭击令他们措手不及。加上嬴政急于报复,秦军出兵时准备不足,粮草、辎重和装备都没跟上,面对赵军的猛攻,秦军抵挡不住,只得狼狈撤退。而南线的秦军得知北线失利,自知败局已定,便在李牧带兵南下之前逃之夭夭了。
赵国再次取得了胜利,但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李牧的军团两场恶战下来,阵亡了几万名士兵,这些损失在兵源缺乏的赵国是难以补充的。所以,赵国即便两次大胜,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劣势,去对秦国发起反攻,国家所剩不多的军力反而被消耗殆尽。
至于秦国,虽然经历了两场失败,但强大的国力承受得起这些损失,过不了多久秦军就能恢复元气。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结果,国家的实力往往才是起决定作用的因素。
眼下,赵国虽然两战两胜,但是国力损耗很大。秦国虽然两战两败,但却达到了削弱赵国的目的,战略上取得了胜利。赵国只能自保,没法再帮助弱小的韩国了。灭韩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番吾之战后,嬴政冷静了情绪,没有继续派兵进攻赵国,而是下了一道命令,让全国的男子登记年龄,以便征伐兵役和劳役。他已经着手为一举攻灭韩赵两国,直至统一整个天下做好准备了。
而赵国的好运,似乎也完全用尽了。公元前230年,赵国发生了大地震,灾情严重,大灾之后又遭遇了大饥荒,饿殍遍野。整个国家风雨飘摇,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崩塌。
嬴政决定抓住这个大好机会正式发起灭六国的战争,一场历时九年,席卷六国的统一战争拉开帷幕了。
秦军按照既定的灭六国顺序,趁赵国忙于赈灾之时,首先发兵韩国,一口气攻下了韩都新郑,俘虏了末代韩王韩安。至此,经历了173年的韩国灭亡了。它成了首个被消灭的七雄,它的国土成为了秦国的颍川郡。
秦军马不停蹄,于第二年再次大举入侵赵国。这次领兵的,正是王翦。王翦的进军路线和前一次秦军的路线并没有不同,同样是兵分两路,北路秦军东出太行山,攻打滹沱河流域;南路秦军北上赵国南长城,从南部夹击邯郸。
这一回,兵力耗竭、粮食匮乏的赵国几乎没有胜算了。赵国上下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所有人都觉得这回是再也挺不过去了。但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赵王赵迁。
赵迁是一个极其自负而又愚蠢年轻人,他不觉得赵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认为邯郸的铜墙铁壁定能挡住秦军,他也肯定能重现当年邯郸之战的胜利。当时,有一位名叫司空马的赵国大臣。他原本是吕不韦的门客,因为吕不韦失势而逃亡到了赵国。他向赵迁提出建议,赵国应该放弃滹沱河南岸的平原地带,立刻迁都到代郡,把李牧仅剩的一点人马保全下来,在北方中山国和代国的故地上重振山河,休养生息。
司空马的建议看起来丧权辱国,但却是暂时延续赵国国祚最好的办法了。但是赵迁断然拒绝了这一建议,在他看来,丢了邯郸城还能是赵国吗?于是,他命令李牧领兵出战,要和王翦一较高下。
可是,他刚刚让李牧出兵不久,就听见奸臣郭开向他进言说,李牧自知赵国将亡,已经和秦国暗通,企图谋反自立。赵迁听后大怒,他也不去调查事实的真相,就派人让李牧交出兵权来。正在滹沱河一带与秦军对峙的李牧听到这个命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在谋划打败秦军的方法,现在交了权哪儿还有取胜的可能?
于是,脾气倔强的李牧拒绝受命,还以将在外不受君命为由,把赵王的使者给轰了回去。李牧的抗命反而让赵迁更加相信他要谋反,赵迁使人暗中设计逮捕了李牧,并将他当即斩首。一代名将就这样冤死在刑场上,没能为祖国光荣地奋战而死。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秦国的设计,嬴政知道李牧是个难对付的对手,就遵从当初尉缭的战略,派人贿赂郭开,让他挑拨李牧和赵迁的关系。这位见钱眼开的赵奸,陷害了一位赵国名将,又再次陷害了一位赵国名将。他使昏庸的赵迁自毁长城,连最后一位能撑住局面的大将都没有了。
王翦在李牧死后,立刻发起总攻,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歼灭了北长城军团,攻克了固若金汤的邯郸城。赵迁几个月前还信誓旦旦地要坚守邯郸,如今却失魂落魄地成为了阶下囚。而那位遗臭万年的郭开,史书上并没有他的结局。但在民间传说中,他在逃难途中因为携带的财宝太多,被一伙强盗所杀。
这一年是公元前228年,一个寒冷的初春。
曾经辉煌一时的赵国灭亡了,它成为了第二个被消灭的七雄,而且只比韩国晚了两年。赵国在战国后期和秦国浴血奋战了四十多年,是无可争议的抗秦中流砥柱。赵国人民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拼尽了最后一滴血,从来没有一个人求和或者投降。只可惜,他们的英勇和不屈终究没能挡住秦国统一天下的隆隆战车,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自古以来,一直有这种见解,认为赵国如果不杀李牧,就不会亡国了。但这种说法,是基于人们对名将冤死的惋惜而产生的,过分地拔高了历史人物的作用。李牧确实是一位出色的名将,如果他不死,有可能会再次击败秦军。但这次胜利了,秦军下一次还会来;下一次胜利了,秦军下下一次又会来了。如此下去,赵国的兵力和粮食终将被耗尽,李牧就算有再有能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秦赵两国综合国力极其悬殊的情况下,赵国打不起消耗战,迟早要被灭亡。李牧的存在,只能为赵国再争取几年的时间罢了。
邯郸失陷后,赵迁的哥哥,当初的废太子赵嘉带领部分赵氏宗族和大臣逃亡到了代郡,他在那里自立为王,继续打着赵国的旗号抗秦。只可惜,他们势单力薄,已经不成气候,只能依附在燕国的保护之下。历史上也没有承认这个流亡的小朝廷是赵国的延续,仅仅以“代国”称呼他们。
邯郸被攻克的消息传到了咸阳,嬴政是百感交集。这一座他出生和成长的城市给他留下了太多的记忆,记忆里有快乐,有忧伤,还有愤怒以及仇恨。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幼年时,那些排斥他、欺负他的赵国街坊们,他要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嬴政不顾众人的劝阻,于当年亲自来到邯郸,他一面故地重游,一面派人把那些得罪过他的赵国人全部抓起来活埋。待了几天后,他便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