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树,两两相依,一为阴,一为阳,叶似桑,与天地同生。天空弥漫着阴重的魔气,遮住了天空仅有的星光。而此时的扶桑树却散发出淡淡的荧光,一闪一闪的,好似消失了的星光。
扶桑树下,无己与蓝先生正在安排事务,见到炳佗与小么前来,无己便把炳佗唤了过来,替给他一个金色的令牌。那金牌好似一张三寸大小的书页,正面刻着“奉旨记事,南山执事”,后面刻着“天书阁下,无己道长”。无己对炳佗道:“这是天书阁的特制令牌,里面记载有南山一带的事物,务必送往天书阁,载入无字天书内。”
炳佗迷惑道:“可是……师父,我也不认得路啊!”
无己道:“这个不是问题,你且看看令牌的正面,聚灵力于其上,构建心灵,便会有方向。都时候记得藏好令牌,宁可摧毁,也勿让他人得到。”
炳佗听罢,拿起令牌仔细瞅了瞅,试着构建心灵,忽然发现上面冒出了一根由灵力凝成的一根针,针头指向东北方向。炳佗惊奇地对无己问道:“莫非,这针头的方向就是天书阁的方向?”
无己点头赞许,道:“过会,我会找个机会把你和小么一起送出去,你们一直沿着针头的方向走就是……”
且说噬灵,一直呆在水源镇的外围,坐着一座青幽色的椅子,倒也一副清闲。这时出去查探的百夫长回来报道,道:“启禀将军,此阵很有些门路。阵的起源来自于镇上东南处的扶桑树,那扶桑树不下十万年历史,内行甚高。方才我手下一什长带着他手下的魔兵试着破一下阵,结果就像液化一样溶于水中……”
噬灵听罢,心里忽然间一团火,原来那一道光是他们弄出来的。噬灵的个子瞬间爆高三尺,俯视百夫长,没等那百夫长说完,就拎起来怒骂道:“混蛋!既不知此阵的厉害,为何不用山间的生灵一试,非得用自己手下的人做实验。现在好了,就对付这些平庸凡夫俗子,仅探个路就损失了一什的魔兵,你叫我如何向两位太子交代?”
噬灵后面的三位千夫长帮忙求情道:“将军息怒,眼下还不是罚罪的时候,我们不也能拖得太久,不然,天界就追上来了。”
噬灵松开手,恶狠狠地对百夫长说道:“回去再找你算账!”转过头来沉思片刻,对百夫长道:“你勘察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此阵的破绽?”
百夫长叩拜道:“自卑职领命以来,就发现山上的溪流一直汇入水源镇中,而这阵罩也由此一直变厚。卑职曾尝试切断一处水流,发现阵的能量长速变缓了许多。卑职以为,应先切断所有水源阵的水源,再图以如何破阵!”
“右路千夫长!”噬灵呼唤道。
右路千夫长急忙跑到噬灵的面前,拜道:“请将军受命!”
噬灵对着右路千夫长道:“你且带着你手下一千魔兵,切断水源镇的所有水源。”
“诺!”右路千夫长言毕,立即带着手下分散到各个溪河处,聚灵气而改水道,河水逆流。一柱香后,水源镇内,相织交纵的河床忽见泥底,红色的鲤鱼吧啦吧啦地在河底上跳动,仿佛是放水的鱼塘。水坎清流阵的能量停止了增长,无己和蓝先生也只有对天仰叹的份了。
自从噬灵断了水源阵的水源后,便命令剩下的两千魔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自己带队,来到水源阵的东南边的扶桑树前,另一队则到了西边。噬灵这一队魔兵率先合力将魔力注入阵罩之中,魔力盛,神力衰,使得阵罩开始缓缓地往扶桑树这边缩。
二日上午,七月初四巳时,此时的恰是隅中。若论往日,应该是阳光变得火烈的时候。而今日,魔气压头,百里阴气,硬是将水源阵裹得像黑夜一样,又黑又冷。漫漫黑色的魔气,相对于冥界的迷雾阵,更令人压抑而恐惧。迷雾阵是白色的,还带有一丝湿润,闭上眼睛,犹如空山新雨后,尚有活下去的气息。而这,天空是黑色的,大地也映出了黑色,四周还是黑色的,而且还是不断往自己压过来的黑色!因为一无所知,所以畏惧!魔气已经把水坎清流阵压到房区了,突出来的几处房子遇气则化,没有一点痕迹。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魔气越盛,扶桑树越虚,摇摆的树枝,时不时又落下几遍树叶。朱瑾观里面的百余号修道士,个个都努力往扶桑树里注入灵力,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水源镇的人不断地拥往朱瑾观,下午申时,朱瑾观边上已经挤满了人,魔气也把阵罩压近人的身上。
噬灵见状,令人对着里面的人叫道:“放弃吧,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噬灵将军向来仁慈天下,只要顺从我们魔界,我们一定待尔如子!我们可以保证你们将会活得比现在更好,年年益寿,活个三百年不在话下……”
然而镇民们皆不屑道:“无耻!我们岂会与魔界同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尽管杀了我们!”
噬灵在后面叹息道:“唉,这阵里面破易外面破难,这可怎么办,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退到后面去,坐下来冥思一个法子。
就在此时,一探魔来报,道:“噬灵将军,雷鸣军距离我们还有七天路程,由于您还要携带人类,恐怠慢了行程,大太子殿下令您火速破阵,带好全部水源镇镇民,即刻启程!”
这就让噬灵更加紧张起来了,因为这阵罩的缩小速度明显比开始进攻时的慢。难道是物小而精,水坎清流阵越来越凝聚了?虽然早已切断了水源镇的水源,也就是切断了扶桑树灵力的来源,但扶桑树本身就是一颗神树,以万年为史记,有着堪比日月星辰之能。加之魔兵们刚穿过越空阵,消耗了将近的魔力,战力大大下降,这么耗下去,迟早会被雷鸣军团阻击。无奈,噬灵只好传令:暂停进攻,先行包围,就地整顿!
就这样,水源镇得到了片刻的歇息。但朱瑾观外,驻满了镇民,虽然有小道士不断地在安慰着他们,但仍然哀声不绝。就在这时,大地忽然地抖动一下,细细一看,原来是魔兵在掘地断根,想把扶桑树的根一一切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掘地断根会耗费魔兵大量的精力,但却能把扶桑树直接泯灭,快速破了这个水坎清流阵。
忽然间,天上一道紫光闪过,朱瑾观上的水坎清流阵破了一个缺口,魔兵相拥而入,不到半柱香,尽掳其民,仅仅剩下扶桑树下的十数人。这些人中包括无己、蓝先生、炳佗、蓝么,还有几位道行较高的子弟,他们在扶桑树的庇佑下,残喘着。
扶桑树正在枯萎,叶子一片一片地变黄,一片一片地从枝上脱落,一片一片地落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消失在尘土中。尽管如此,凋零的扶桑树还是能不断地击退向无己他们靠近的魔兵,打伤了一个又一个。噬灵为了避免伤亡,令大部分魔兵压着镇民离去,自己仅仅留下三十号人断后。当然,噬灵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独吞这扶桑树的灵力!
许久,绝大部分的魔兵已没了身影,镇民的哀嚎声也渐渐消失。噬灵抱拳作揖,恭敬地对无己道:“无己先生,其实我也一向敬重天书阁,只是军令难为,这才对你们动手。我知道,你们是三界最公正之人,一向都是秋无分毫地记载着史实,天书阁里面的无字天书,活脱是一面镜子,从不扭曲事实。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放出一条出路给你们,你们只管一走便是。”话一说完,就令魔兵打开在东面大开一条出路。
无己见到此番情景,沉默不语。既不想错过此机会,又怕魔界不守信用,生怕前脚刚走出扶桑树,就被拿下。
噬灵看出无己的心思,道:“世人皆以为我们魔界中人,只求变强,不择手段。却也不知道,我们其实也是信守承诺的人。我既已说过放你们一条生路,自然会说到做到。况且,先生也不曾想一想,你们是我这三十号魔兵的对手吗?你若陨生于此,这南山之事又有谁得知?”
无己细想噬灵的话也不无道理,的确,若一直在里面待着——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若听噬灵一言,到时噬灵反悔,还是死。可是万一噬灵说的是真的呢?突然间,无己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回头一看,是炳佗在扯着他。炳佗喃喏着,欲言又止,无己对他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炳佗道:“师父,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可是,师父,您可曾想过,活着,才是希望!如今,我们不可能与魔界相抗衡,不如听他一言,不论他是真是假,对于我们来说,都不吃亏。”无己听罢,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个个眼里丧失了希望,就连蓝先生也一样。毕竟他们都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道士,而非跟无己一样——还算是个神仙。此时,炳佗突然跪下道:“师父,徒儿自知能力不济,恐无法将令牌安全送往天书阁,还请师父相助!”
也是,天书阁与水源镇相隔万里,一路上有着众多妖魔鬼怪,又岂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应付得来的?又回忆起阁老的话语,永远不能让真像被抹灭。于是无己终于同意了噬灵,放弃抵抗,抱拳对噬灵拜谢道:“多谢将军开恩,天书阁将会铭记将军恩情,将来有机会一定重重答谢!”说完,就带领着天书阁仅剩的十余人,朝东方走去。
此时的噬灵,心中正在偷偷着笑着,还好这扶桑树的灵力还没有被消耗完,看来自己独自吞噬扶桑树有望了。想必吞噬扶桑树之后,实力必能大增,自己在魔界的地位将更进一步。以后,像这种断后的任务将不会再留给自己了,自己也将与梦魇一样,成为一纵魔头,说话也有分量,该打打前锋了。
却在噬灵暗暗窃喜之余,无己一行人刚走出扶桑树之时,一道强烈的白光带着三道相对微弱的红、黄、蓝光从扶桑树内冲散而出,开破天际,天上的魔气尽散。所有人驻地而立,迷之不解,静候着答案。片刻钟后,这四道光从天而降,最强的那一道直接射入小么的正中穴,使小么的内丹不断地噗噗膨胀,似乎要炸开。另外三道红、黄、蓝分别进入无己、蓝先生、还有炳佗。此时的扶桑树自顶而下化作一颗颗蓝色的小水珠,一一飘向他们四人,当然大部分飘向了小么。
四方之处的魔兵皆愣了神,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噬灵一下回过神,尝试弹指一道魔力过去,未果!这可怒了噬灵,全然不顾方才的承诺,道:“你们还在发什么呆,赶紧围起来,还想不想得到这扶桑树的灵力了?”众魔皆惊吓了过来,瞬时把无己他们都包围了起来。
且说无己,刚得了扶桑树的一丁点力量,瞬时实力大增,升为臻境,腾云驾雾、穿空入地不在话下,活似个战将。蓝先生也彼此,臻境初级,能与魔兵什长战个一二。而同样的扶桑树丁点灵力的炳佗,本才入境中下级,才开始的修道之路,悟性又不高,不过扶桑树的力量实在不同凡响,所以也被推上了佳境中乘。
却道小么,扶桑树也不知道为何将自己绝大部分的灵力注入小么的体内,使得小么两眼绿光,完全无法同化,丧失了神志,一直在半空中悬浮着,数片绿色的扶桑叶带着一股巨大的能量缠绕着她。此时的小么,就是不能活动丧失意识的小绵羊,只有那数片孱弱的扶桑叶保护着。
噬灵命令魔兵全力进攻,排开无己与蓝先生,所有道士都无法与魔兵相抗衡。仅一波攻势之后,就只剩下无己、蓝先生、炳佗、还有小么,而魔兵仅损失两三个。二十余个魔兵未等无己与蓝先生喘气,又发起了另一波进攻。炳佗自然还是躲在无己和蓝先生的身后,但他们三个不断地被打得往后退,渐渐地与小么有十余步的距离。
噬灵见状,心里顿时觉得机会来了,一跃而起,身子足足长了十倍之余。绿幽色的火焰,带着空洞的三丈大嘴,噬灵张口就把小么给活吞了。全然不顾那数片扶桑叶对自己的刮伤。
炳佗撕心裂肺地叫道:“小么……”两眼飘出了泪水,眼前浮起曾经的那个美满画面,扶桑树下的承诺——小桥流水人家,鸡犬相闻,我耕你织……伸手想过去却被无己拉了回来,无己道:“别乱来……”话未说完,蓝先生却也失去了理智,直接向噬灵冲了过去。不用说,即便噬灵还在急于同化扶桑树的灵力,也能挥手把蓝先生给弹了回来。这就是臻境临界于巅峰强者的实力,噬灵的能耐完全不输于吕世衡、敖云。又岂是一个初入臻境的人所能匹敌的?
这一弹直接把蓝先生弹出了内伤,站立不稳,身子往下一沉,倚剑半跪于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残血。炳佗赶紧过去扶住他,使得蓝先生能有力气喘出一口气。此时的噬灵正意气风发,打了一个饱嗝,挥手而出一张灵倚,张腿而靠,对魔兵道:“他们是你们的,剩下的都交给你们了……”
蓝先生残喘地对无己说道:“你我认识也有半百,虽然你大我两百岁,却因得道有成,相貌比我年经,一直管我叫二哥,如今即将与世长辞,一切言语尽在不言中。我现在就用我最后的力气把小佗送出去,你好好保重!”言毕,使剑一甩,把炳佗送出了天际,魔兵想阻止,被无己给拦了下来。噬灵见状,也自然不肯放过炳佗,也想冲了过去,却被身体内的一股神秘的力量压了下来。看来是小么尚存的意识在作祟,噬灵只好先把小么的意识给压下去,无奈地放过炳佗。
此时此刻的无己,心中无比愤怒,这炳佗一走,终于放开了手脚准备大干一场。本来无己就是化境的高手,如今加持着扶桑树的力量,成为了臻境的二流水平。取出西凌相如的最后一道灵符,对剑一念,形成二十余分身,一一与魔兵相抗衡,不分伯仲。
无己留下分身,一人走了出来,两眼充满了仇恨。这普天之下,西凌、蓝逸是他最好的兄弟,共患难,也就只差个同生死的誓言。无己举起桃木剑,两指一滑,滑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玄铁剑,对噬灵道:“天书阁无己——请战!”
噬灵笑道:“呵呵,你就这么想报仇啊?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常常喜欢把断七情斩六欲放在嘴边吗?怎么现在全然忘记了吗……”
还没等噬灵把话说完,无己就已经向他冲了过,怒骂一句:“少废话!”一剑劈断了他的椅子。
闪到一旁的噬灵,惊讶地对无己道:“哦豁,扶桑树的灵力还挺强的嘛!在分心应付我那二十多个手下之余,还能腾出空来对付我,看来你也是个天才啊!”
无己握剑指着噬灵道:“今日,你魔界之噬灵,不论曾经有多么强大,我必与你共赴黄泉!”
噬灵不屑道:“呵,你也配?”言毕,噬灵缓缓升起,数股幽绿色的魔气在他的身旁盘绕着。半空中,噬灵压边住体内小么的波动,边对无己道:“不知道从哪弄来一道分身符,就这么狂。你给我看好了,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我魔界之噬灵的厉害!”言毕,身边盘绕起阵阵由魔气形成的绿色骷髅头。由噬灵身边阵阵冲出,应是把无己的分身一一干掉。最后所有分身都形成相同的一道灵符消散而掉。
未及无己回过神来,噬灵便向无己冲了过来,无己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噬灵笑道:“还不错嘛!我今日就试试这扶桑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又对自己手下说道:“你们都不给我插手,好好看戏就行!”于是噬灵对无己道:“来吧!”
无己也不分多想,就冲了过去。一战,五回合,败!无己不肯认输,再次上去——二战,三回合,再败。三战,一回合,又败。此时的无己再也无法提起劲来做一次有力的冲锋了。却见噬灵幽幽地向无己飘了过来,举起无己就往蓝先生边扔,对魔兵道:“他们两个是你们的,好好享受吧……”只见魔兵个个口水潺潺,狰狞地向无己过去。而此时此刻的无己,已完全没了气力,两眼一闭,流下了两行深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