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五年,八月初一,辰时,东边的山头漏出清晨的秋阳,拨开云雾,静静洒在炳佗和孙桓的脸上。孙桓率先睁开双眼,迷糊的眼睛见到正在灵魂状态的白骨夫人与无指对话。
只见无指充满歉意地说道:“很抱歉,你的骨头戾气太重,我无法除去!”
白骨夫人却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无指深吸一口气,沉重地说道:“因为一个人,他说过,生而为人,死而为鬼。”
“他是谁?”
“已死之人。”
“鬼?”
“不,是王。若是他还在,你必不会受束于即翼山,也不会含冤入雪。”
“哦,那我知道了,你是冥界中人?”
“不是,我是天书阁的人,只记事,不问事。”
“好吧!”
“我现在只能暂时保持你的精魂,我有一个老朋友可以帮你恢复肉身,到时候你便是精。”无指掏出一个金色的小葫芦,道:“进来吧,它可以维持你的灵气。”待到白骨夫人穿进了葫芦内,无指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葫芦,笑道:“忘了,你的名字是?”
“蒙仙绳。”
无指点头赞许道:“是个好名字!连起世间的一道情缘。”又发现在装睡的孙桓,于是转过身来,走到孙桓跟前,对他说道:“你这小猴子,别装了,你这估计连我师侄都忽悠不了。”
听到此,孙桓急忙睁开眼睛,对无指嬉笑道:“道长,你可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无指颇为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我虽然在无字辈排行垫底,但论悟性,即便是大师兄都比不上我!我那师侄睡得挺香的,就不叫醒他了。我离开中山也有一段时日了,现在急需回去,他醒来的时候你帮我说一声……”于是无指就这么带着蒙仙绳离开了。
许久,炳佗才缓缓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定盘村莫可的家里,此时已是二日的巳时,也就是八月初二太阳临近日中的时候,他已经睡了一天多了。且说他这么一醒来,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只记得无指师叔居然对一只白骨干那种下流之事,而当时的孙桓就在自己傍边。随即带着昏沉的头颅起来,走出房门,却只见到孙桓正在与莫可做玩偶。
孙桓见到炳佗,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惊喜道:“你没事吧,都睡了一天多了!”
炳佗有点懵忽了,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也难怪头会这么晕,道:“没什么事,只是睡太久,头有点晕。对了,我无指师叔呢?”
孙桓道:“走了。”
“白骨夫人呢?”
“跟着你师叔走了。”
“那前天夜里是真的?”
“你看到了?”
“没有。”
“我也没有啊!可惜啊!”孙桓笑道,“你师叔可真有意思,连白骨夫人都能拐走!”
听孙桓这么说,炳佗也就只有呵呵苦笑的份了……
且说孙桓给莫可留下了一个猴形玩偶,而莫可给他留下自己形状的玩偶。孙桓给莫可许诺,十二生肖兽永远都是她的守护神,若是以后于是困难,只要对着玩偶祈祷,他就会立即出现在她的面前。随后,孙桓和炳佗如英雄般地上路,继续朝着天书阁走去。
八月初七,日中,炳佗和孙桓依旧行走在南山的高山老林之中。参天的大树,湿漉的土地,还有遍地的荆棘。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完美地遮住,秋风也无法透过这挨凑的老林,地戾之气孕育在其中而无法散去。这一路上,也自然少不了什么毒蛇猛兽,不过好在有孙桓在,加上妖王令牌,每逢这些小险境,都能一一化解。若是只有炳佗只身一人前往,即便是有佳境修行,略有点法术,恐怕此时也早已化为一堆白骨。
茂密的深林下,行走着的两个人,突然间,炳佗在后面叫住孙桓,道:“猴子,我看你也累了,我们休息休息吧?”
此时的孙桓还是一番活蹦乱跳的身影,全然不似有疲倦的样子,回过头来,且见炳佗浑身无力,双手下垂,一看便知累得不成样。于是孙桓笑道:“多谢关心,我不累,不用了!”
炳佗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知道你很累,不必撑着。”
孙桓道:“真的,我不累!不信,我可以再走两个时辰!”
炳佗急忙道:“别啊!您要是累坏,谁来保我?”
孙桓道:“不碍事,你一个妖王令胜过我十个孙桓!”
炳佗不甘心,继续劝说道:“您哪能这么说呢?它一个死物,哪能跟你一个活物相比?”
孙桓苦笑道:“行了,你自己想休息就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搞得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似的!”
炳佗道:“嘻嘻嘻,我哪能光顾着我自己呢?这不,怕您给累坏了不是?”
孙桓终于不耐烦地说道:“行了,那我们就原地休息吧。”
于是二人就在一处较为平缓的树下休息。此时,炳佗搬来一块小石头,靠在一处平缓的大石子旁,拿着昨日孙桓摘下的野果,坐下来边吃边翘起了二郎腿,而背部缓缓地靠在石子上,十分惬意。
孙桓看着他没声好气道:“你为什么不干脆再哼首歌?”
炳佗点头赞许道:“好提议!”于是还真的哼起了歌来,那吊儿郎当惬意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欠揍的感觉。
且说这四周之处,环绕的是各姿百态的山峰。远远望去,草木繁盛,幽深而又秀丽。静静聆听,有一处溪流,轻轻地潺流于山林之间。日中阳下,鸟雀歌鸣,南山之景妙也正在于此,恬静而清雅。秋风高时,舒缓而又清凉;野花开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树木茂了,形成一片浓密的绿茵,南山之处,并无秋春之分。
却道此时,炳佗正肆意地享受着这山间的美妙,忽然听闻一处传来求救的声音,仔细听闻,是个小女孩的哭叫声。炳佗连忙叫起睡在树枝上的孙桓道:“猴子!你有没有听到一种特别的哭泣声。”
孙桓伸出一个懒腰,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来的哭声,定是你听错了!”
“不会的!”炳佗十分肯定道,“你且细听,似乎是有人在求救!”
孙桓很不耐烦道:“你幻听而已,不用管它,你若是休息好了,我们上路便是……”然而炳佗却不加理会孙桓,他很自信自己没有听错,于是自己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孙桓一见,急忙跳下来道:“你等等我啊……”
不一会儿,他们二人便来到了那声源处。透过草丛,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在哭着叫唤,她浑身脏乱,被绑在一棵树下,满脸都是黑色的泪痕,声音也变得嘶哑。而她的面前,则是一口正在炖火的大缸,还有就是四个穿着红色铠甲的士兵。而那四个士兵正是魔兵,傍边摆放着他们自己的战枪,并在那里有说有笑的。
孙桓低声对炳佗道:“这四个魔兵,实力都在臻境,我未必能打得过他们,待会见机行事,切勿乱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魔兵走到小女孩的面前,道:“你别乱叫了,都快烦死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来个人影来救你?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等我们吃完了你父母就该轮到你了。”
小女孩听他这么一说,吓坏了。另一魔兵见了,说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把她嘴给塞住不就完事了吗?”
第一个魔兵听罢,笑道:“也对哦,真的有点傻,你不说我都忘了。”于是弄出一块石头,就准备往小女孩的嘴里塞!
待在草丛后的炳佗一见,哪能这么干,这谁能受得住!于是一急,跳了出来,道:“住手!”
第一魔兵回过头来,看着毛头小子的炳佗,笑道:“你是在说我吗?”
炳佗大声说道:“不是你还有谁?”
第一魔兵道:“哦豁?那你凭什么叫我住手?你毛都没长齐吧,就敢叫嚣我们四个?”说完,四个魔兵都一起笑了起来。
炳佗划出四张灵符,夹于手中,形成扇形,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用符高手造型,而地上散发出阵阵来自战神般的灵力波,并且他的两眼不屑于与魔兵对视,道:“今天,我就要把她带走,我看你们谁能拦得住我!”
魔兵一惊,似乎不太相信,一个佳境内丹的小屁孩竟能唤化出如此强大的能量,于是纷纷取来战枪,列好阵型,与炳佗对峙。其中,第三魔兵低声对其他三位道:“你们说,这小孩是不是修练灵符术的,看他这阵势,早已是臻境!”
第一魔兵道:“莫慌,管他呢,先看看再说……”
此时,炳佗冷笑道:“我本无意伤人,你们若是能放过这个小女孩,我便既往不咎!”
第一魔兵听到他这么一说,收起了兵器,客气地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炳佗道:“天书阁清源小道士!”
第一魔兵笑道:“哦,原来是天书阁的人,也难怪会如此年轻有为。这事好说,我们放人便是。”说完,随即亲自为小女孩松绑。
可小女孩刚得以解脱,就对魔兵拳打脚踢道:“你还我爹娘,你还我爹娘……”炳佗一见,急忙过去把小女孩拉了过来。不巧,居然没能拉住小女孩,而他方才脚下的灵气依旧在散发着。不用说,这都是孙桓帮他唬人用的!
第四魔兵过来抓住炳佗的手,直接把他举起来,道:“你小子够阴的啊!”
炳佗一惊,转头,对着还在那施法的孙桓叫道:“猴子,露馅了,别玩了,快来救命啊!”
话音刚落,只见草丛里跳出来一只猴子,手握紫金棒,指着魔兵道:“他的命是鼠王的,你们谁都拿不走!”
第一魔兵笑道:“呵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那只老鼠的打手!”
孙桓道:“休得放肆,南山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说完,举棍一撩,救出炳佗和小女孩,并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随即,炳佗开始举目忧伤,充满歉意,道:“猴子,要走一起走!我们哪能扔下你!”
孙桓苦笑道:“行,那您跟我一起上,咱兄弟合力,必能使他们命丧于此!”
炳佗连忙摇头摆手道:“有点不太行,他们一个手指就能把我弄掉,我这过去就是送人头啊!”
孙桓气道:“既然都知道自己在送人头,还不赶紧走,在这叨叨废话个什么?”
“好嘞!”这回炳佗干净利落,拉起小女孩就是跑!一下子就没了人影——真果断!
魔兵想去追,却被孙桓给拦住,道:“你们的对手是我!”
被挡回来的魔兵笑道:“还挺有能耐的!这棍法打得不错嘛。”
孙桓作揖道:“多谢夸赞!”可一抬头就见魔兵扑了过来,孙桓被围在了中央。孙桓不慌不忙地笑道:“你们是不是不敢一个一个地来,生怕单打不过?”
第一魔兵笑道:“呵呵,就你一个臻境初级内丹的,胆敢叫嚣与我们臻境中级的单挑?行,我这就会会你!”又挥手示意那三个魔兵退下,道:“兄弟们,莫让一个毛头猴子看不起,你们先行退下,我一个错错有余!”
且看,那魔兵甩出银枪,枪锋犀利,寒气逼人!划步而立,地上尽是他那淡蓝色的气场!灵气缠绕,却少了一份杀气!自报姓名道:“我魔界什长魔凝!从不杀无名之辈!”
孙桓自喜,看来那魔兵想玩玩自己,趁着他们惬意赶紧找个法子溜了,笑道:“花果山猴王之徒孙,十二妖灵猴灵继承者——孙桓!”于是提棍而来,对着魔兵先干了起来。霎时枪棍交错,一阵叮咣叮咣巨响,擦出阵阵火花。魔兵枪法飘逸自如,固然精湛,但打了个十回合,也没见得在武艺上能对孙桓的猴棍占有优势!
第一魔兵赞叹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猴子,竟然有如此高的武术造诣,真不愧是未来的十二妖灵之猴灵!”
孙桓道:“行,那我们就各退一步,先纳好灵气,养足了精神,再打!”
第一魔兵笑道:“你确定?我的内丹本来就高你不止一丁两点,如今再纳气,恐怕你……”
孙桓抓耳挠腮,双手乱舞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今日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猴王之后!”
“好!”第一魔兵道,“有种!今日我就与你玩到底!”于是聚四方之气,于足而上,汇聚于手中的银枪,霎时灵气缠绕,一股压抑的气息奔涌而来!
孙桓也不示弱,聚灵气于正中穴,汇贯全身尤其足下特别多!孙桓大叫道:“迷踪步!”一下子没了影子。四位魔兵愣了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让孙桓跑了……
且说炳佗,一直拉着小女孩跑个不停,也不顾人家是刚被解绑的,身子难免有点吃不住。忽然被绊倒在地,女孩漏出委屈的眼神,道:“哥哥,我实在是跑不动,要不你先走,不用管我。”
炳佗道:“这是哪的话,我怎能扔下你。来,我背你。”于是背起小女孩又跑了起来,一个时辰,终于自己也撑不住了,就要趴到在地了。于是,炳佗把小女孩藏到一块石头后,回过头来偷偷地瞄了瞄后头,见没什么动静,坐下来道:“唉,累死我了,终于跑出来了。”
此时,炳佗看着小女孩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这些年自己一直呆在水源镇,哪也没去过,莫非是自己那段消失了的记忆?于是把人看愣了神,把人家小女孩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小女孩红着脸,羞涩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炳佗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啊哈!抱歉啊,我只是觉得你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又记不起来。我叫炳佗,你可以直接叫我佗。你的名字是……”
却在这时,炳佗被人拍了一下身后,只听后面传来孙桓的声音,道:“臭不要脸,学你无指师叔,看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就说在哪见过,就要寻求人家的名字!”
“我……我哪有!”炳佗忽然两眼咕噜一转,绕开话题道:“猴子,那四个魔兵呢?你该不会真的把他们给解决了?”
“没有,我故技重施,偷偷溜的。”孙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住炳佗道:“等等,你刚才话里有别的意味,是不是觉得我不行,还是不太相信我?”
炳佗急忙摆手道:“哪有,我怎敢不信你,你可是将来的猴灵,花果山的猴王啊!那可是上万只猴子的首领啊!”
“不对,你休想绕开话题。”孙桓回过神道,“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女孩了,想把人家拐到天书阁去!”
炳佗听到此,一急,支吾了起来道:“猴……子,我怀疑你在故意栽赃!”
孙桓继续嘲讽道:“明明就是,我看你从你师叔那学得很透彻嘛!嘻嘻嘻……”
此时的炳佗,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颇有几分气愤道:“猴子!我这么纯洁,你敢诬赖我!凡事都得有证据!”
孙桓道:“这不就是吗?”
“你!”听他这么一说,炳佗已经开始说不出话来了。
在一旁观看的小女孩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都别争了,我叫竹内栗子,你们直接叫我栗子好了。”
“栗子?看来你家那边栗子很多嘛。”孙桓对着女孩道,“我也很喜欢栗子的,外刺里甘,清纯可口。”本来是一句随便的话语,却引起栗子不堪的往事——因战乱而背井离乡,父母皆被魔兵给顿食!栗子不禁缓缓地留下了两行泪水,一脸悲伤。孙桓急忙摆手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炳佗也在一旁附和道:“猴子,你帮不了人家报仇就算了,还提起这事干嘛!”
“对不起!”孙桓再次对竹内栗子道歉。
竹内栗子擦拭脸庞的泪水,勉强弄出个笑容来,道:“没事的,真的!”
“那好!”孙桓道,“我叫孙桓,你也可以跟他一样,叫我猴子就行……”
于是他们便成三人一行,继续向着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