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嘉帝陌然地看着胜之苍白的脸,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起来扔在栏杆旁,一手揪住她的后领,扭转过她的身子,叫她面朝唤云楼外跪着。
这也不是李胜之第一次从这里观夜景,以往靠在从嘉身上,朝上看是夜空中璀璨闪烁的星辰,朝下看是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迎面有夜风徐徐袭来,带着夜里飘渺的花香,旖旎风情皆备。
而如今却被钳制跪在地上,夜风刺骨如刀剑划在身上,看着整个江宁城,外城的南门北门烽烟已起,隐隐传来杀伐之声。内城和皇城风景依旧,只是观景的心境变了,胜之觉得这繁华即将落幕的场景不太好看。世间朝代更替,国破国立,其实是上位者的争锋,与太多的普通人无甚关联,但苦的反而是这些人。
从嘉低下头从背后与她靠在一起,耳鬓厮磨如情人在她耳边呢喃,道:“胜之你看,我南国沦陷一半国土,但也没有到亡国末路,这些敌军是从何而来,又是怎么知道江宁城布防的?”
不用李胜之答话,他笑着自言自语般道:“这当然是你的功劳啊……你们天泽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听着从嘉的话,胜之疑心陡生,不对,从上巳节宫宴到现在,没有夜开宫门,没有军情急报,就算江宁守军再迟钝,也不可能遇到敌袭开始交战了都没有人传讯宫中。除非,从嘉早已知晓,提前运筹布军,只等着敌人入瓮。
突如而来的又一阵寒风让胜之忍不住一个哆嗦,太阳穴紧绷着咽了口水,侧头借着月光看着从嘉,轻声道:“陛下,这战火快熄了吧?”
从嘉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如深渊的眸子里泛出清润的光辉,一把将她提起来,从背后拥住她,含笑道:“胜之,你从来没让朕失望过。”
又用双手握住胜之的腰身将她扭转过身子,睨了她一眼冷道:“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李胜之身受重伤,被虎贲骑一路狼狈地押下了唤云楼,与其说是押下去的,不去说是架下去的,双腿无力根本跟不上那两个虎贲骑侍卫,双腿被拖行着,磕碰摩擦着伤痕累累,长阶血凝。
从嘉瞥见那暗红色,眸光晦暗不明,从虎贲骑手中一把拽过李胜之,踏上马车脚蹬,掀开帘子将她扔进进了厢内,吩咐了虎贲骑几句再上了马车。
软席之上,从嘉帝坐在一侧,抿着薄唇看李胜之躺在另一侧一副狼狈可怜的模样,皱眉道:“朕三年来,太由着你专宠于前,以至于现在看你,还有些心疼。”
李胜之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蜷缩着身子,勉力撑着朝从嘉跪下,吸了口气道:“谢陛下怜惜。”
从嘉起身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的灵魂。一双滟滟修眸秋水翦,迷离朦胧,脸庞苍白透明,娇喘微微,下巴被抬起,露出颈脖秀美的线条,真是我见犹怜。
从嘉笑着甩开她,促狭道:“胜之确有祸国之姿,今日一看,你的眉眼和上一位红颜祸水—天泽中宗的溦夫人还有些像呢,这天底下的妖孽难道都同出一脉吗?”
李胜之猛地摔在软席上,心中一紧,蹙眉轻笑道:“陛下过奖了,妾不敢和溦夫人相比。”
从嘉托腮思考着什么,良久才道:“据说溦夫人有一女华存公主,算算年岁竟和你年龄相仿,你说巧不巧!”
胜之好似天真的小鹿般偏着头看向从嘉,挑眉道:“陛下该不会以为妾就是华存公主吧?中宗皇帝再怎么狠心又怎么可能让自家血脉来敌国做谍者,更何况华存公主贬为庶人后便销声匿迹再无其传言,在天泽皇宫无人庇护,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吧!”
从嘉又看了她两眼,抚掌漫不经心道:“也对!”
车驶定,虎贲骑恭敬道:“陛下,已到外城宣华门。”
从嘉将她打横抱起走下马车,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声线低沉道:“待会儿看看有没有熟人?”
胜之默然不语,玉臂攀着他的脖子也不睁眼,睫翼轻歇,像是以前被折腾狠了倦然睡去的娇柔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