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林深本意只是打个盹,没想到因为最近着实太累,竟不自觉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挨了一脚,顿时惊醒过来。
“怎么是你?”林深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
“有人说你可能有危险,没想到睡得像头猪……”穆青瑶抱手冷笑。
“你若是担心我就直说嘛,毕竟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林深或是脑子有些不清醒,突然坏笑着开始嘴上逞能。
“你……”
只在顷刻之间林深便知道大事不好,穆青瑶满脸羞红之下右手默默地放在青索剑柄之上……
这家伙竟然还敢提那件事!穆青瑶盛怒之下决心今日就算不杀他,也要让他留下些东西来。
“呵呵……”林深哭丧着脸着摆摆手:“穆姑娘,穆女侠,君子动口不动手。”
眼看穆青瑶浑身杀气愈发浓郁,林深当即决定开溜。感受到身后猛然变化的灵气风暴,慌忙大声喊叫起来:
“喂!你可不能不讲道理,那一夜我虽有所冒犯,却也是救了你,为此还挨了你一记天雷,至今还隐隐作痛。”
“天雷?”穆青瑶凌厉的剑招为之一滞,并未再有动作。
“你那夜昏迷之时,被你剑招引来的天雷失去了控制,我只能强闯雷池救你。”
林深弱弱地靠在地宫石壁上,胸口不停起伏。对面这位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女子,那是以一己之力斩杀四大地妖的存在。
“你为何不早说?”穆青瑶虽仍旧冷着脸,言语之间却再没了杀气。
九天青雷诀何等威能?那是出自长眉祖师手下的无上仙诀,林深强行闯入其中,无异于拿命救她。
“你那时不是清醒着吗?还嘲讽于我。”林深惊了,她原来竟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穆青瑶冷眼,她那时身中剧毒,又强行催动雷法,哪里还能清醒?当下她心中的气愤消了大半,收了长剑坐到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深正是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哪里还敢主动去招惹她。两人就这般相对而坐,直到穆青瑶再度问了一句:
“你方才遇见了什么?”
眼看她是不会再找自己算账了,林深暗暗松了口气,立时抬起手来,指尖浮现出一口灵巧飞剑,正是被他收服的古剑二黑。
“正是此物。”
邪魅!二黑出现的瞬间,穆青瑶只感到一阵强烈的邪气喷薄而出,青索也在此刻微微颤动,似乎是受到气机牵引。
如此邪秽的气息,若非是来自于林深这家伙身上,她恐怕便要拔剑除魔了。
……
灯火通明的长街之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扬州民众。大家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车又一车的肉食稻米被推进城中,怎么也想不到白日里还在担心是否满城尽数饿殍的情况突然变了。
以如今这些粮食,可保沦为孤城的扬州数月无虞。
即使已然是深夜,仍旧抵挡不住众多百姓此刻的欢腾。书局大院中连夜架起数十口大锅,二公子吩咐为大家开荤!
满城喧嚣之下,林深独自一人走回中城塔楼处。忽而听见一旁有人议论纷纷,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胭脂,顿时令他放慢了脚步,留心这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听说了吗?这些粮食可都是胭脂姑娘找来的。”
“那可不,我告诉你啊,咱们姑娘初到扬州我便看出她不同寻常,是投胎转世,来这人间修行的菩萨。”
“还有这个说法?”
“大家都这般传,哪能是空穴来风?你怕是不知道那一夜姑娘独行于南城街道,满街的恶狼没有一个敢于冒犯的。那时候天雷滚滚的景象,有谁不曾看见?”
“也是,你说咱们这扬州已是一座孤城,不是菩萨显灵,哪里能找到这些粮食救命?”
“对对对,不是转生的菩萨,谁有这个本事?”
四下的低语尽数被收入耳中,林深不禁哑然失笑,那一夜明明是他救了胭脂,漫天雷电也是穆青瑶引来的,如今却都成了胭脂是菩萨的佐证。
“菩萨呀……”林深抬头大笑,脸上满是温柔:“菩萨哪里比得上我家胭脂呢?”
……
一夜的狂欢,待得第二日天明之时,头顶的晨光似乎比起往日更要明媚许多,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自血祸肆虐以来,人们终日活在惶恐不安中,而今扬州可以撑过去的信念,如此坚定地出现在每个人心里。
胭脂一觉醒来,有些懒懒地靠在床沿望着窗外,林深这家伙竟然还是喜欢睡在围廊上。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如今扬州百姓的心里自己已经被捧成了神仙。而真正可以称作神仙的穆青瑶等人,终日焦急地等待着仙道盟传来的消息。
周青云近日来更加殷勤地往穆青瑶眼前凑,后者烦不胜烦也只能视而不见,毕竟若是大战来临,紫郢剑会是一大助力。
“不好了。”
午间胭脂与林深正一道用饭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小青喊声从门外传来,不知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胭脂道。
“姑娘,公子……”小青面上满是焦急,向胭脂二人道:“红叶她,她跑到地牢中去了。”
地牢!此言一出林深与穆青瑶皆大惊,她怎么会跑到那里?
扬州地牢往日用于关押重犯的地牢,如今血祸之下已然空无一人。唯有那名最初将血煞蛊毒带到扬州名唤六郎的男子,被林深放在了其中。
自林深得到巫纹中阿爹的嘱咐之后,便意识到此人正是扬州一地的尸傀蛊王,狩猎血煞最为关键的一步,或许便在他身上。
依小青所说,昨夜二公子差人去运粮,地牢的守卫一时也被调走了,今晨方才发现红叶闯进了其中。
“胡闹!”
林深脸色不善。当即告诉二人,那男子既是一地尸傀蛊王,其凶悍断然非常人能比,红叶贸然闯进去,恐怕如今连全尸也不会剩下。
“为何如此?”胭脂俏脸煞白,毕竟那是她相交多年的姐妹,林深说红叶闯入地牢乃是求死,她怎能不忧心?
“血煞蛊毒令人发狂之时,纵是生身父母亦不可能认得出,何况她二人只是久别重逢的情人。”林深当即起身去往地牢之中,只期盼这个时候莫要再出什么变故。
三人来到地牢时,杨文晓带着一众城卫军已然站在了这里。二公子正待说些什么,林深却示意自己知道了,当下着他命人守住此间,自己进去查看。
胭脂等在地牢门外,久不见林深回返,忧心之下当即要往里闯。杨文晓极力阻拦却拗不过她,只好一路追进去,却看的阴冷地牢甬道尽头,林深默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不可能。”林深难以置信地叹息,潮湿的空气中回荡着女子凄切婉转的歌声:
“别来岁久,偶忆盟重到。人面桃花,未知何处……”
“红叶!”
胭脂呆呆地看向阴暗的牢笼之内,墙上狭窄的窗户透下的缕缕微光洒在紧紧相拥、伤痕累累的两个人身上,凄美而血腥。
一时间众人皆是沉默,胭脂与小青暗暗垂泪,不知所言。
“姑娘……”红叶的歌声缓缓停歇,这绝美的女子淡淡地笑着看向胭脂,眼中明净而澄澈。
“我都听见了,他活不了,最后的一程,便让我陪着他吧。”
“如此你也活不成了……”胭脂哽咽道。
“我晓得啊,可若不是遇见他,我终究也不算是活着。明知他有妻室,却仍不甘心,如今死时能伴他左右,已然知足了。”红叶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男子,万千柔情皆在眼底。
“傻姑娘……”
泪眼朦胧中,胭脂想起初见她时,这个姑娘麻木而冰冷。是那个男人让她眼中再有了光,所以她将一片痴心尽数相付,哪怕明知他早已成家。
如今他要死了,她来陪他最后一段。正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人至生至死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