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提过,麦西亚伯国地势平坦,少有山丘,更遑论寻找一处埋伏敌人的好地点。
但康斯坦丝也不需要用埋伏这样的险计,为了这趟麦西亚之行,国王派出了一半的骑行部队,这一千余人全都是由有产骑士,雇佣骑士和流浪骑士组成的,个个都擅长马战,而麦西亚的援军,诺森布里亚民兵团不过是未经过多少训练的农民,只消得照着正面一冲,多半就得当即溃败。
事实正是这样,三日之后斥候在五英里外发现了诺森布里亚的部队,他们行军缓慢,士气低下,封建制度下的征召农兵只有在保护自己家园的时候才有战斗力可言,诺森布里亚与麦西亚虽都是赫威赛家族的领地,但两地民风迥异,北方说丹麦语的人多些,南方说撒克逊语的多些,就在三十年前,他们还互相厮杀,为争夺克努特大帝的遗产而斗争。昔日旧怨未去,别说一起抵御外敌,不在这个时候互相攻击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康斯坦丝放心大胆的派所有军队去营击,辎重都藏在森林里,麦西亚伯爵要袭营,也只有一些烂帐篷和木头架子供他焚毁,至于你说要不要担心麦西亚携全部军队北上与诺森布里亚援军形成夹击之势?呵,先不说他有没有那般魄力,就算他有,康斯坦丝也有信心在他赶来之前击溃诺森布里亚的民兵团。
当骑兵到达之时,诺森布里亚人正慌张的结阵,想要用盾墙挡住诺曼骑兵的冲锋,但康斯坦丝没有下令立即进攻,反而,她命令占了多数的步战骑兵下马作战,他们大多身着重甲,手持双头战斧,先前的骑行为他们剩下了体能,在骑兵的掩护之下,他们缓缓逼进,漫步的样子好似一场郊游。
一千对两千,露怯的却是诺森布里亚一方,星星点点对双方都构不成威胁的箭矢落在草地上,惹得诺曼士兵哈哈大笑。
然后,当距离被缩短到五百米时,诺曼士兵齐声喊着战斗的理由,或是为了国王,或是为神明,或是直白一些,为了鲜血和黄金,总之他们如狼群般争先恐后,还没照面,诺森布里亚的阵线就出现了摆动,未下马作战的骑士们抓住了这个机会。
“为了威廉国王!”
他们大喊,将骑枪置于水平,冲击着民兵团的侧翼,蹄声如雷鸣,诺森布里亚已露溃败之势,正巧这时诺曼重步兵冲到了正面,双头战斧挥舞之下,撒克逊人全线溃败。
扩大战果和打扫战场进行到当日晚间,诺曼士兵们举着火把就地歇息,次日踩着晨间的露水他们返回营地,见到的是一片狼藉,却也不恼。当胜利唾手可得时,谁还会为这一点小事而感到不愉快呢。
麦西亚伯爵遣使来问,康斯坦丝回道,“迎战诺森布里亚伯爵我用了八百九十人,战斗结束后我这还剩下八百五十人,我想都是一母同胞,麦西亚人应该不比诺森布里亚人难对付吧?”
使者颤抖,不敢言语。
“去,告诉伯爵,他的兄弟我们没找到,也许是死在乱战之中了,要是不想落得个同样结果,那就投降,我会允许他带走十分之三的财富,流放出国。”
使者返回,麦西亚伯爵用行为表明了态度。
——他抛弃了营地,带军躲进了崔佛角。
***
嘶——,嘶——
巨蛇吐着信子,苹果大小的眼睛灵动的转着,它趟过溪流,体型大的足够将水流一分为二,一个麦西亚卫兵瞧见了这诡异的事儿,战战兢兢的探头来看,嗤——,风破开的声音转瞬即逝,卫兵凭空消失,另一个站的稍远的卫兵不幸看到了这一幕,但他不甚敬业,愣了一阵就背靠木桩,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巨蛇继续前进,热感和信号素构成的世界比看到的更全面,康斯坦丝感受着这一幕,像是四面八方都长了眼睛,世界从未如此立体,她指挥着它绕过一个个缺口,除了倾斜的青草没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它在城镇中心感受到了那抹熟悉的气息,巨蛇绕着墙壁爬行,砖瓦碾碎的声音惊的卫兵骚动,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商量之后不了了之,竟没一个人向伯爵报告。
“诺森布里亚的援兵真的被消灭了?莫卡尔叔叔他怎么样了?是被诺曼人活捉了吗?”
青年问,他瞎了只眼,用绣着白熊的眼罩遮住,听莉雅的描述,这人大概便是麦西亚伯爵的小儿子了。
然而两人的语气却不像是父子之间,倒像是功高震主的武将和疑心病重的主君。麦西亚伯爵指责道,“要是你不拦着我,凭咱们这两千多人与你叔叔前后夹击,诺曼人早就被赶跑了!”
青年没有吭声,伯爵变本加厉,“你还好意思问莫尔卡,诺曼人说他死无全尸,甚至都没法子从战场上辨认,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青年仍然没有吭声,伯爵也不好再说他,他思虑着绕着房间转圈,焦虑的神色无法掩盖,半晌后他有了主意,“你准备好突围,把那些泥腿子都安排到小溪那,我们趁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从北边溜走。”
青年不得不出声,“我已经劫光周围的粮食,诺曼人都是骑兵,他们一定没带多少粮食,就算算上从诺森布里亚那缴获的,也一定撑不过足月,我们只需要守住崔佛角,饥饿就会打败他们。”
伯爵冷笑,“天真,伦敦到这只不过三天的路程,断粮?简直是笑话!”
青年继续说,“‘私生子’威廉刚刚称王,他宁愿放弃麦西亚的进攻计划,也不会从伦敦周边强征粮食,一千人几天的份也许还可以,但要长久围困崔佛角,粮食不够不说,少了这一千人的威慑,王国四处叛军定起!”
伯爵犹豫了,青年乘胜追击,“况且崔佛角的这两千人便是我们仅剩的兵力了,北方四郡已饱经战火,短时间不可能再征召到这种规模的军队,逃?能逃到哪里去?父亲!赫威赛家族四百年基业就在你一念之间啊!”
长久的沉默之后,父子对视,麦西亚伯爵蠕动着嘴唇,刚想说一声“好”。恶寒就从背后升起,他哆嗦着问,“怎么这么冷?”
青年只看到——凭空无物之处突然出现血盆大口,二百多斤的伯爵像只鸡一样被噙起,而后墙壁突然爆裂,灰尘让凶手显形,那是一条长长的尾巴,巨大的甚至让青年以为尾巴的主人是条龙。
总之伯爵和凶手一齐消失不见,青年冲出门外,看到的净是惊慌和惨叫,那罪魁祸首直直的冲出了崔佛角,一路碾碎士兵,撞倒木桩——“那是什么!?”加雷斯·赫威赛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