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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醒:云南老山

刚一睡着,我又听见了时钟报时的声音,眼睛睁开,我还躺在心理诊所的躺椅上,程医生坐在办公桌上用着电脑,魏夏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两点,我看了一下窗外是黑色的,那应该就是凌晨两点,也就是说,我才睡了两个小时。我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你醒了?”程医生问我。

我朦朦胧胧地对桌子那边的他点点头:“结束了吗?我想回去睡觉了。”

“嗯,”程医生指了指桌子上的几个药瓶,“我给你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你按照说明吃一段时间看看。还有,如果你不想再做那些梦了的话,别睡太早,最好12点以后睡觉。”

虽然我此时此刻脑子不太清醒,但我也知道程医生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只听说过劝人早点睡的,哪有医生让病人晚点睡觉的。我不解地问:“程医生,我没听错吧?您叫我晚点睡?”

程医生答道:“没错。因为我有个大胆的推测,我估计你做梦的时间点就在12点左右,过了那个时间点就好了。”

“为什么啊?”这个说法让我提起了兴趣,我下床来到程医生跟前,乖巧地坐在板凳上听他解释。

程医生拿了一张纸放在我面前,为了方便我理解,边写写画画给我看,边说道:“人的睡眠存在一个生物节律,即大约在90~100分钟的时间内经历一个有着5个不同阶段的周期,分别为入睡期、浅睡期、熟睡期、深睡期、快速眼动期。入睡期是睡眠的开始,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属于这一阶段。浅睡期开始正式睡眠。到了熟睡期和深睡期,人就不容易被叫醒了,此时脑波的变化也很大。前四个阶段的睡眠共要经过约60-90分钟,且不会出现眼球快速跳动的现象。到了最后一个阶段,脑波迅速改变,出现与清醒状态脑波相似的高频率、低波幅的脑波。睡眠者通常会有翻身的动作,并很容易惊醒,似乎又进入了入睡期,但实际上是进入了一个被称为快速眼动睡眠的阶段。因为,此时除了脑波的改变之外,睡眠者的眼球会呈现出快速跳动的现象。如果此时将其唤醒,大部分人报告说正在做梦。这个能听懂吧?”

“哦哦,嗯嗯。”我揉了揉眼睛,“您继续说...”

“所以,根据你之前描述的你睡觉时间、做梦的规律以及我刚刚讲的睡眠阶段,我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你的入睡时间10点半至11点加上前四个睡眠阶段的60至90分钟,也就是说当你的快速眼动期在半夜12点的时候,你就会做那些梦。所以我试验了一下,用催眠的方法加速了你的睡眠进程,让你刚好在12点的时候进入快速眼动期,之后你果然做梦了。”

我竖起了大拇指,专业就是专业:“厉害啊程医生,我几年没想明白的事情您一下就给破案了。”

程医生微微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我又神神秘秘凑近了他说:“程医生,那您好不好奇我刚刚又做了什么梦?”

程医生微微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为什么啊?”

“我听过的各种各样怪诞的梦多了。你这个,不稀奇。”

由于我之后也没有看过其他的心理医生,所以对于“高冷的人能否做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程医生,治疗费多少,我微信转账给您。”我掏出手机打算给程医生微信支付医疗费,

但程医生说:“你...能给现金吗?”

“现金?”我实在没见过哪个21世纪当代年轻人会提出这个要求的,“没有。”

“没有的话那下次给吧。”

“下次?”哪有医生对病人说“下次”的。

程医生想了想说:“嗯。不让你白跑一趟,下次再赠送你个催眠。”

“好吧。”我心想能再体验一次被帅哥哄睡着也不亏。

叫醒了魏夏,和程医生道了别,我们准备下楼打车回学校。

诊所楼下,对街街边,车内。

“少爷,云小姐出来了。”坐在司机位置上的张达,叫醒了在后座已经睡着的丁霖。

“哦好。”丁霖看了眼车窗外,我刚刚下完楼梯,走出了诊所所在的这栋楼。他打开车门正想下来找我,却看见了跟在我后面出来的魏夏。

“少爷,那个人也在。”张达说。

丁霖收回了脚,关上了车门,对张达说:“算了,回家吧。”

我丝毫没有留意到街对面的这些动静,也不知道丁霖担心我的安全,为了想接我回学校,在路边等了好几个小时。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和魏夏坐上了车。

在车上,魏夏问我:“你刚刚又做了什么梦啊?”

我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不行了,我好困,我想睡觉了,我改天给你讲吧。”说完,我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由于车的颠簸,我的身体靠在了魏夏的肩上,迷迷糊糊中我还以为是个抱枕,于是靠得更紧了。魏夏看了看我,没有推开,任由我靠着。

突然一个刹车惊醒了我,睁眼一看已经到校门口了。我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又看见魏夏揉了揉肩膀,又看见他衣服上的口水印,我恨不得钻到车子底下去。

下了车,我对魏夏说:“那个...对不起啊...我帮你洗衣服吧...”

魏夏笑了笑,说:“不用了,没关系。”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让我帮你洗吧,不然怪过意不去的。”

魏夏邪魅一笑:“那你要我现在把衣服脱给你吗?”说着还做出要脱衣服的动作。

我看了一下他,估计脱了里面也没衣服了,红着脸说:“那还是不要了吧,就当我欠你一件衣服,有机会再帮你洗。”

魏夏把我送到了女生宿舍门口,我对他说:“有缘再见咯。”

“一定会再见的。”他突然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说出这句话。

我的心居然开始砰砰砰砰地乱跳,偶像剧里面,男生送女生回家多半都会来个“kiss-goodbye”。想到这,我估计脸也红了,说话也结巴了:“为为。。。为什么?”

“因为——”他笑起来,“因为那天在图书馆是用的你的学生卡借的书呀,我得把书给你,你再拿你的学生卡去还书呀。咋这么笨,哈哈。”他拍了我的头边笑边走了,边向我挥了挥手。我噗嗤一笑,我真是电视看多了。

不知道是程医生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前半夜已经把梦做完了的原因,回到宿舍后,我睡得很香甜。

之后的几日,我每天都强行在12点以后睡觉,果真夜夜无梦。

这天丁霖正在操场上打篮球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来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长头发很漂亮的女生,拿了一瓶功能饮料给走到丁霖面前递给他:“学长您好,我们是来看你比赛的。”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丁霖。

丁霖对她们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篮球飞过他们,眼看就要砸到路过的人了,丁霖一个箭步冲过去截住了篮球,闪现在我面前。对,那个差点被砸到的幸运儿就是我。我刚刚收到了魏夏的微信,约我去他们专业的教学楼见一面,说有要事相商,所以在去的路上经过了操场。

丁霖把篮球扔回了篮球场,其他的队员接住篮球,对丁霖说了声:“谢了兄弟。”然后一群一米八一米九的大个男生,纷纷注视着丁霖和我说话。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没事吧,吓着你没?”丁霖喘着气问我。

“没事,”我摇摇头,“你在打篮球呢?”

“对啊,我们今天年级比赛啊。我上次跟你讲过的,你也没说来看一下。你就算不关心我,也不关心班级的吗?”

“哦哦。”我憨憨一笑。我估计他说的时候我自动屏蔽了。

他倒是没多追究我:“那个,正好碰见了就给你说个事儿,过几天我要跟我爸要去云南出一趟差,你要一起去玩儿吗?”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不去,专业课马上考试了,过几天那个古代建筑学就要考了,我要复习,不复习我过不了。”

“不就一个考试吗?过不了就过不了呗,怕什么?”年级成绩倒数的他想得倒是挺开的。

我扳着手指头给丁霖讲道理:“考试过不了我就拿不到毕业证,拿不到毕业证我就找不了工作,找不了工作就没有工资,没有工资我就得饿死。你说怕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丁大少爷有亿万家产可以继承啊?”

丁霖说:“傻瓜,你嫁给我,我养你啊,我的钱就都是你的,还需要什么毕业证。”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瓜,我要做新世纪的当代独立女性,我不会靠男人的,留着你的钱养别的女孩子吧。”说完我使了使眼色,用眼神指向了拿着饮料的那两个一直盯着我们的女生。

“丁霖,下半场开始啦。”这个时候,他的队友叫他回去打比赛了。

“好,马上!”他答应了一声,边往回走边对我说:“那等你考完试再约你。”

说完他径直回到了篮球场上,并没有听见那个送饮料的漂亮女生又叫了一声“学长”,也没有看见她在他路过她时举起了饮料。

“诶,”队友用下巴指了指送饮料的女生,对丁霖说:“那个是我们专业大三的级花啊,你不理人家啊。”

丁霖这才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说:“哦,没看见。”

队友又问:“刚刚你英雄救美救的那个又是谁啊,我看见你们说了挺久的。”

“我女朋友。”

一直陪在送饮料的级花身旁的烫着卷毛的女生问:“饮料...咱们还送不送了?”

级花气鼓鼓地噘着嘴说:“这个丁霖,太不识抬举了,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给我面子。”

“人家又不认识你嘛...”卷毛小声地嘟囔道。

“他会认识我的。”级花咬牙切齿地说,“还有刚刚那个女的,凭什么她能跟丁霖说那么多话。”

卷毛说:“要不,你也站过去试试被篮球砸下脑袋,兴许丁霖就来救你了。”

不知道卷毛是不是想开个玩笑,但是级花当真了,她精挑细选了一个容易被篮球砸到的位置,然后果然如愿以偿了,只是,没有人飞奔过去把篮球截住,她被结结实实地砸倒在地。

丁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捡起了球,对睁着大眼睛满怀期待望着他的级花说了句:“篮球场很危险,自己小心点,下次没事就别来了。”

说完,甚至都没有扶她一把就回去了球场,只给级花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我来到了魏夏和我约定的地方,魏夏接到我后把我带去了一个教师办公室,在路上,他对我说:“我带你去见个人。”

进了办公室,我看见惠毅君也在,他很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还有一个人正背对着我,他听见我们的声响,转过身来,定睛一看,是教我古代建筑学的路岳老师。

“路老师?!”我喊了一声。难道这就是魏夏要给我介绍的人。

魏夏也很惊讶:“原来你们认识啊。路老师是我的专业课老师,也是现在带我写毕业论文的导师。”仔细一想,怪不得之前我看见路老师去考古专业的教学楼上课,敢情是也是他们的老师。

“路老师也是我的老师。”我说道。

惠毅君笑得很开心:“那就好办了。”

“路老师最近有一个学术项目,想组一个学术小组外出考察,我向路老师推荐了你。”见我一脸疑惑,魏夏继续说道,“是有关未朝的遗址。”

听到“未朝”,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要找我。我问道:“什么项目?去哪儿啊?”

路老师开口了:“云遥同学,我收到一个消息,在云南的一个村庄,发现了一些古董,根据村民的描述,我怀疑很有可能是未朝的。所以我打算带你们去看看。如果能证实我的猜想的话,这就可能是中国考古史上的一个重大发现。关于小组的组建,魏夏同学向我推荐说他有一个同学对未朝很感兴趣,没想到是你啊。”

我突然想到,之前上课的时候,路老师抽我回答问题,让我看图说朝代,我回答说是未朝的,他还嘲笑我,于是我问道:“老师,之前上课,您放的那张图片,就是您让我回答问题那个,那个建筑是不是真的是未朝的?”如果孟曦子在场的话,一定很佩服我的较真以及抓重点的能力。

路老师回答:“从某种意义上说,很有可能是的。”

“那您当时为什么笑我?”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挺耿直的,问出来之后,我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份带着问号的安静。

“因为那是在上课啊傻孩子,我不能明说啊。我后来不是暗示你了吗?我说让你有什么疑问下来可以问我啊。”路老师反将一军。

我一想,好像也是:“是学生愚钝了。”几天没有做梦,本来以为自己和这一切再也没有什么瓜葛,对于现在找上门来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掺和:“可是,路老师,我不是考古专业的学生,我甚至不是文科生,我没有什么专业知识,我怕我跟你们去了帮不了什么忙。”

路老师却说:“魏夏应该给你讲过吧,未朝的存在,只是一个假设,知道的人本来就少,相信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个朝代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是未朝灭亡的原因,是后人把它从历史上抹去的原因,也是像我们一样的人想要追寻这个朝代的足迹的原因。小夏给我大概介绍过你的情况,我们看重的,不是你是否专业,而是你对未朝是否相信。只有信念,才能让我们寻找到想要的答案。”

路老师说的话重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是还没有完全地打动我:“可是我...”

路老师打断了我:“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做梦的原因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梦里的人的命运吗?你不想研究那些别具一格的建筑吗?还记得,你问我的木狮吗?”

这几个问题彻底打动了我,我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可是我们过两天不是就考试了吗,考您的古代建筑学...”我心想还有就是,我刚刚拒绝了和丁霖一起去云南,结果转头就答应和魏夏去云南了,会不会有点尴尬。

惠毅君看不过去了:“哎呀,打分的老师都在这儿呢,你怕啥啊。”

路老师说:“你要多少分我你给你打多少分数。再外加两个学分。”

我点头如捣蒜,我心想,您要早这么说,我们刚刚也就不用废那么多话了,我也不用多想什么尴不尴尬的了。

看着惠毅君,我心中有了个主意,我说道:“那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可以申请带我的室友,也是您的学生,孟曦子一起加入小组吗?有她陪我我心里踏实些。”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想让惠毅君和孟曦子认识认识。

“可以,没问题,孟曦子这个小姑娘也还不错。”路老师答应得挺爽快,“那好,那就这么定了,给你们一天时间准备,后天一早我们校门口集合出发。”

魏夏叮嘱我:“我们要进山,你们多带驱蚊虫的药。”

不出我所料,在直接及格和赠送学分的诱惑下,孟曦子爽快地答应了和我们一起行动。

到了约定的集合时间地点。

和路老师打完招呼,我对魏夏和惠毅君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室友兼闺蜜,孟曦子同学。”

孟曦子甜甜地一笑:“你们叫我曦子就可以了。”

我继续介绍:“这是魏夏,这是惠毅君,他们都是考古专业的。”

魏夏点点头,惠毅君也憨憨地一笑:“你叫我什么都行。”我观察了一下惠毅君看孟曦子的表情和眼神,我觉得他俩是有戏的。

之后我们坐上了出租车去到机场,先是乘坐飞机到了云南省昆明市,然后转了几趟大巴车到了文山州麻栗坡县。到了麻栗坡县已经很晚了,在县城的宾馆里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早上一早拜托了一位开货车的老乡把我们顺路带到了老山脚底下。

下车后,老乡问我们:“我说几位,你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路老师答道:“我们想去山上的长生村。”

老乡说:“你们也是为了那些宝贝?”

听到这话,我们互相看了一眼。路老师说:“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宝贝,我们是支教的老师。”

没想到老乡却说:“老师?那个村子的人可不需要什么老师。去那个村子人我见得多了,做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惠毅君气愤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就不正经了?”

路老师拉住了惠毅君,仍然是和气地对老乡说:“我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不是去做生意的,我们真的是老师,对于其他情况我们是真的不了解。听老乡你这样说,这个长生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乡先是给惠毅君说:“我们乡下人说话不会拐弯,小伙子你莫怪。”接着对路老师说:“看样子你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我劝你们不要去了,这个村子,邪门得很。我们村里之前有个小伙子好奇山上的宝贝,去过一次,回来以后,每天都在家里发疯,说有虫子咬他,把自己挠的是一道一道的,叫得可惨了,像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啦。而且,他天天想往长生村跑,说那里才能救他的命,他们家的人只好把他绑在家里,绑了足足好几个月他才恢复正常。你们说,邪不邪门?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

听完这个话,我和孟曦子的手互相紧紧捏了一下,我们都知道对方有点害怕了。

路老师说:“老乡谢谢你的关心,我之前已经去过长生村给那里的孩子们上过课,没有那么夸张。您放心,我们的安全我们自己能负责的。”说着,他拿出一百块钱给老乡:“这是我们几个的乘车费,麻烦您了。”

看到钱,老乡表情一下就变了:“我就是顺路帮个忙,老师太客气了。”接过钱来,继续说:“我反正也已经提醒过你们了,那你们注意安全啊,我就先走了。”说完,便开车走了。

转过身来抬头看看望不到边的大山,剩下的路,就得靠我们的双脚来完成了。

我们边爬着山边聊天。

孟曦子问道;“路老师,那个老乡说的是真的吗?我们要去的地方真的那么邪门吗。去了就会发疯?”

路老师回答道:“老乡们文化水平不高,只要是不能理解的事情,都会夸张了看待。我估计他说的那个发疯的人,就是误食了山上的某种有毒的植物。长生村我去过的,没那么邪门。”

孟曦子点点头:“您说的有道理,既然您去过,那我就放心了。”

路老师叮嘱道:“不过确实是,这云南的山上,好东西多,毒物也多,你们可别乱碰,也别乱吃。”

惠毅君又问道:“那他说的不正经的生意是?”

路老师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古董有关,但是从老乡的话里我们可以推断的是,这长生村的访客,可不止我们这一波人。”

老山上的路又陡又崎岖,并不好走,我和孟曦子一路走得磕磕绊绊的,而且我们每个人还背着一个大背包,所以没走多久,我和孟曦子两个女生就感觉非常累了,步伐就变得沉重而缓慢了起来,被队伍甩在了后面。

我喘着气对着前面的三个男生喊道:“你们...慢点啊...等等我们。”

路老师看见我和孟曦子实在累得不行了,就对魏夏和惠毅君说:“我们原地休息一下吧,正好等等她们。”

我们看见他们停下来了,便咬咬牙赶到他们休息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和他们一起休息。

孟曦子问惠毅君:“看你们一点也不累的样子,你们怎么这么厉害啊?”

惠毅君一脸骄傲地说:“那当然了,我们可是国防生,爬个山而已,跟我们平时的野外拉练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转过头问魏夏:“你是国防生?就是边上学边进行部队训练那种?”

魏夏点点头:“怎么?不像吗?”

我摇摇头:“不像,你和他都像小白脸。”

惠毅君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直接掀开衣服给我们看:“别看脸,看咱这腹肌,这肱二头肌。”

孟曦子一脸崇拜加花痴地看着惠毅君:“哇,好厉害啊,我能摸摸吗?”

惠毅君没有拒绝,孟曦子就还真上手了,摸了摸惠毅君的腹肌,对我说:“云遥,我终于见到真人版八块腹肌了。”

我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魏夏:“你的腹肌呢?”

魏夏反问我:“摸一摸,三百多,摸吗?”

我耍无赖:“我俩这交情,谈钱就俗气啦。”

魏夏靠近我,小声说道:“上次要脱衣服给你的时候你不抓住机会,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可就没有咯。”

就在这个时候,路老师催我们赶路了:“休息够了吧,继续走吧,今天的路还长着呢。”

一路上魏夏和惠毅君时不时地拉一把我和孟曦子,互相扶持着前进,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倒也忘记了累。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一道峡谷边上,峡谷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水速非常快,水流非常大,我们甚至都能听见隆隆的水声。

河面距离我们大概有十多米,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了,不会被淹死,就会被摔死,站在峡谷边向下看十分骇人。

连接两边峡谷的,有一座吊桥和一座独木桥,目之所及,这是我们仅有的过河方式。吊桥是用绳索和木板做成的,虽然看起来年久失修,但是好歹手可以拉着绳索行走,不至于像独木桥完全只能靠自身的平衡能力。所以路老师让我们先等着,然后独自率先走上了吊桥。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可吊桥还是晃动得很厉害。当他走到中间的时候,绳索开始出现了松动和断裂,于是路老师开始加快了脚步,在他刚好走过桥到达对岸的时候,桥正好完全断了。

现在我们只剩下独木桥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魏夏对我们说:“我先试试,你们先等一下。”只见他先试探性地踩了几下独木桥,待到在上面完全站稳之后,一鼓作气又快又稳地通过了。通过之后,他站在对面向我们招手。

我们剩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孟曦子打破了沉默,对惠毅君说:“你先走,我跟着你,你拉我过去,好吗?”

惠毅君作为我们三个当中唯一的男生,自然无法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先走一下,等我站稳了你再跟上。”

惠毅君的动作非常小心而且缓慢,但是却一点都不稳,腿肚子直打哆嗦。魏夏对他喊道:“毅君,咱们平时过独木桥怎么训练的?一鼓作气跑过来就行。”

惠毅君连回答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不知道我有恐高症吗?”

魏夏又喊道:“别看下面,看桥。”

惠毅君一步一步地走着,身体不断地找着平衡,脚上一个不稳,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就滑落了下去,所幸一只手拉住了桥,但是想要整个身体再次回到桥面上却是非常艰难,尝试很多次都没能成功。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纷纷叫着小心。

魏夏看出了问题所在,喊道:“毅君,扔掉背包。”惠毅君的背包实在是太沉重,非常影响他回到桥面上。

此时此刻,保命要紧,哪怕包里有什么贵重物品或者重要物资也是顾不得了,惠毅君听取了魏夏的建议,扔掉了背上的背包,一个引体向上就坐在了独木桥上。背包掉下去后迅速被河水淹没,如果那是一个人的话,一定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惠毅君干脆就坐在了独木桥上,他的身体面对着我们,然后对孟曦子说:“你像我一样,坐在桥上,挪动过来,这样比较安全。”

话虽这样说,毕竟是在高空上,即使坐在桥上,也是令人害怕的。孟曦子双脚岔开骑坐在独木桥上,手在前面撑着,屁股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着,直到在桥中心和惠毅君面对面会合了。

惠毅君对她说:“你看着我,不要看桥下。我们一起慢慢地挪动。你不要害怕,如果你掉下去,我会抓住你的。”

孟曦子点点头,此刻这个男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安全感。他们一起互相拉着慢慢地也终于是挪动到对岸了。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迟迟地不敢迈出第一步,我不怕高,但是我怕水。我小时候掉进过水里,差点被淹死的窒息感觉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从那以后我一要一见到江河湖海甚至于游泳池就感觉有窒息感,然后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就连惠毅君和孟曦子叫我坐下来的指令,我都无法很好的传递给身体。

不知道我犹豫了多久,也不记得我的脚到底有没有踩在过桥上,我只记得那天,魏夏就像一个浑身发着光的天使一样从桥的那头走了回来,来到了我的面前。他问我:“你相信我吗?”

他都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我面前了,我怎么会不相信他呢?我点点头。

于是他转过身蹲下来,说了句:“上来。”这两个简单的字,却比他以往任何一句油腔滑调听来更动人,充满人性的光辉,直击我的内心。

我爬上他的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他兜住我的屁股站了起来,转过头在我耳边说道:“闭上眼睛,别动。”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魏夏已经背着我通过了独木桥了。

孟曦子调侃道:“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惠毅君觉得这是在埋怨他,于是说:“那下次我也背你。”

孟曦子笑笑说:“背包在你背上你可以扔背包,要是我在你背上,你是扔我还是不扔呢?”

“我平时独木桥训练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真就是恐高。你就别取笑我了,反正我也没背包了,我帮你背包行了吧。”说完,惠毅君背上了孟曦子的背包,此举成功堵住了孟曦子的嘴。

“那个。。。谢谢你啊。。。”对魏夏说这种话我还挺不好意思。

“打算怎么谢啊?一枚香吻还是以身相许啊?”果然,他是正经不过三秒钟的。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翻他白眼,这倒是让魏夏很意外。我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碰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又碰了一下他的脸,说道:“以示嘉奖。”然后没等他回答,也没敢看他是什么表情,我一溜烟直奔路老师汇合去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虽然还未正式入夏,但正午时分的太阳还是让我们感觉到很不友好,山上的环境闷热潮湿,蚊虫遍布,杂草丛生,再加上爬山本来就很累,所以我们每个人都非常不舒服。

在这种情况下,身体素质稍差的孟曦子小姐不负众望地晕倒了。

我把她扶起来抱在怀里,路老师摸了摸她的脸和额头,对其他人说道:“应该是中暑了,给她喂点水和解暑的药。”

我给孟曦子喂了点水,帮她擦了擦汗,听见惠毅君一脸抱歉地说:“我们放药的包在过独木桥的时候...被我扔到河里了...”

我说道:“我包里也没有解暑药,你翻翻曦子的包。”

惠毅君蹲下来,取下孟曦子的包翻了起来,嘴里还向大家播报着:“衣服...牙膏牙刷洗头膏...化妆品...饮料...零食...自拍杆...就是没有药......她当这是旅游呢.......诶路老师,这个太阳也不大,温度也不是很高,怎么就中暑了呢?”

路老师解释道:“这是在云南,海拔高,空气稀薄,紫外线很强。所以即使感觉上温度不高,但是你可能已经被晒伤了。”

惠毅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但是现在没有药怎么办呢?”

路老师说:“先休息一下吧,帮她把外套脱掉,给她扇扇风,再多喂点水。”

我让惠毅君过来,把孟曦子放到了他身上,对他说:“你先帮忙按照路老师说的做,我去找点草药。”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悬崖边上,把背包一扔就往悬崖边走去。

来到悬崖边上,我先跪下来,把手向悬崖下试探性地伸出去,发现距离我想摘的草药还是很远。于是我趴下来,我的半个身子几乎都伸出了悬崖外面,拼命地伸手都还差一点点。如果此时还要把身体继续往悬崖外伸出去,我很有可能会不小心掉下悬崖,但是想到孟曦子还晕着,我一咬牙一狠心,继续向下够去,这才够到了我要采的草药。也就是在我够到并摘了一株草药的这个时刻,我的身体失去了稳定,继续向下滑去。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脚,慢慢地把我拖上了悬崖,我的心脏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为什么一个人就自己做了?至少叫我帮忙啊。”还没等我平复心情,再一次拯救我的天使魏夏皱着眉头先责骂了我。说是责骂,其实更像是担心和在乎的埋怨。

我以为,一般人此时都应该说“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之类的话来才对。所以对于他的率先责骂,我甚至觉得有点委屈,但是毕竟他刚刚救了我,我又不好怼他,便打岔般地说道:“下面悬崖缝里吹出来的风真凉快啊,要不是孟曦子等着,我真想多吹一会儿。”

魏夏气愤地说道:“你...你刚才要是掉下去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我嘴硬地说道:“我命大,死不了。”

魏夏已经快被我气死了:“死不了也得残废。”

我无赖地回嘴道:“残废了我就赖着你,天天背我。”

魏夏彻底放弃了:“那真是幸亏我不放心你,跟了上来,不然我这辈子就麻烦了。”

我用非常认同的表情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在魏夏准备翻白眼之前,小声说道:“跟你开玩笑的。谢谢你啊,又救了我,你真是我的天使。”

魏夏反而不好意思了,他生硬地转折了话题,看着我手里的草药问我:“这是什么?长得挺像兰花。”

我答道:“不是兰花,这叫铁皮石斛。”

我们往回走去,路上魏夏问我:“你怎么还懂这些?”

我一脸骄傲地说道:“小女子不才,家父和爷爷都是悬壶济世的名中医,从小跟着他们耳濡目染,多少懂些皮毛。只可惜啊,我继承不了他们的衣钵。”

魏夏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学中医呢?”

我答道:“我不喜欢做医生,不喜欢和病人打交道。”

魏夏又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说道这个问题,我严肃了起来:“我想做建筑工程师啊。人的生命太短暂了,但是建筑是永恒的,它可以代替我们见证历史兴衰,朝代更迭。长城、故宫,至今犹在,秦人汉人呢?早已是尘埃了。”

可能看我回答得那么认真,魏夏也产生了共鸣:“就像我每次看见古董文物的感受一样,可能他们的主人在千年前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吃饭的盘碗喝酒的杯盏有一天会被展览,被拍卖吧。”

说话间我们回到了孟曦子晕倒的地方,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榨汁杯,把铁皮石斛放入了杯中进行榨汁。这一番操作看得其余三人目瞪口呆,他们心里一定在想,女生的包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边操作,惠毅君边问我:“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费那么大劲摘的是什么啊?”

我答道:“铁皮石斛。被称作‘救命仙草’,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

惠毅君惊道:“这么神奇?”

既然有人好奇,那我就给大家科普科普:“早在唐朝开元年间,道教经典《道藏》中就将石斛、天山雪莲、百二十年的首乌、三两重的人参、花甲之茯苓、苁蓉、深山野灵芝、海底珍珠、冬虫夏草并称为‘中华九大仙草’,而石斛中的上品铁皮石斛,更被称为‘九大仙草之首’。铁皮石斛有养阴清热,生津利咽的功效。起死回生是夸张了点,但是要救活一个中暑病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还有呢,它被人们推崇的原因主要是具有延年益寿抗衰老的保健功能,唐朝女皇武则天,清朝乾隆皇帝,还要药王孙思邈,他们能活那么大岁数都是因为一直在服用铁皮石斛。”话说完,我也榨好了汁。我把汁水倒在水杯里,然后往孟曦子嘴里喂。

听到我说铁皮石斛有延年益寿的功能,惠毅君赶紧说:“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留一口...”路老师和魏夏在旁边都忍不住笑他这不要脸的样子。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你也看见了,我巴在悬崖上费那么大劲儿才搞了这么点儿,你要吃自己摘去。”然后把最后一滴汁水都喂进了孟曦子的嘴里。

仙草就是仙草,没过多久,孟曦子醒了过来,精神也好了许多。我们就地吃了包里带的方便速食当做午餐,吃完之后便继续爬山。

由于孟曦子晕倒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没能在天黑前赶到长生村,于是我们选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等第二天早上继续赶路。

吃过晚饭,搭好帐篷,生好火,我一看时间,晚上10点,距离我计划的睡觉时间还差两个小时,但是我已经非常累也非常困了,大家的聊天内容我也没听进去,光顾着和眼皮作斗争了。

路老师看出了我困意,对大家说:“山上毒物和猛兽很多,我们轮班守夜,要保证火堆不灭,有危险来了要叫醒其他人。我和曦子、毅君守上半夜,小遥你和小夏守下半夜,你们先去睡吧。”

听到这话,我再也顾不上什么12点不12点了。钻进帐篷里的睡袋,倒头就睡,估计不到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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