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母的病房里,冉平唯恐母亲说出不当的话伤了林越,所以,当林越说有事要办,拜托冉平在医院多陪婆婆,冉平巴不得她赶紧离开病房,就催她快点去。
林越抱歉地跟婆婆打招呼表示自己有事要离开病房,冉母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林越一出门,冉平就松了口气,这些被精明的冉母捕捉到了,恨恨地骂道:“孽障!你看你那个怂样子!”
冉平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算是给母亲一个体面的回应。
林越离开不久,冉父就来了,冉平一看父亲来了,准备开溜,被父亲一把拉住。
冉母看自己的同盟军来了,马上有了斗志,好像老伴的一举一动都是为她奏响了战鼓,她的底气忽然就高涨的不可抑制。
“冉平,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说,你和林越的这个婚,离还是不离?”
冉平陷入沉思,半晌,一字一顿地回答:“我们不会离婚。”
“难道,你不想要孩子?”老两口同时问道。
“想,但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人,不是林越,而是我——你们的儿子,冉平。”冉平继续一字一顿地回答,他的这个答案,杀伤力足够骇人,老两口面面相觑,半天回不过神。
好久好久,原地转了几个圈圈的冉父,咆哮了一句:“胡说八道!”
病床上平躺着的冉母,一跃而起,也跟着吼道:“你放屁!”
冉平一看父母两个,像暴怒的狮子,心里只觉得好笑,怕自己不合时宜地笑出来,而是借故尿急,赶紧逃出来了。
既然逃出来了,暂时,冉平也就不打算回母亲的病房了,觉得有几分无聊,便打电话约康吉安一起喝茶。
照看简蘅吃过午饭后,谷兰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简蘅的病房里,这让简蘅的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有几次,他想问问母亲,谷兰去哪里了,是不是再不来了,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简母自然知道谷兰的去向,就是不肯主动告诉儿子,她在暗中观察儿子,看儿子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谷兰。
半天不见谷兰的影子,简蘅明显的有些浮躁,母亲和他闲聊,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显得心不在焉。
从昨天主治大夫说如果没啥意外情况,让简蘅三天后出院,他就憋气得很,他不想这么早出院,他怕一出院,就会见不到谷兰,天啊,他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想法?!知道不要脸,却管不住自己,想发生点意外,在医院多住几天,让谷兰再当几天陪护。
那怎么就发生意外了呢?从床上滚下去,掉地上,摔一跤?不行不行!万一摔残了,太害人;要不,让自己着凉,感冒发烧?这个温情的念头一旦闪现,就像跳跃的火苗,掐不灭了。
简蘅昨晚上,连连踢掉了好几次被子,就想把自己冻感冒,然后再发烧——这样的话,大夫就不会催着让他出院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医院再耗上几天,让谷兰陪陪他。
但是,特别气人的是他的老妈,昨晚上来他的房间好几次,给他操心着盖被子,硬是让他没着凉,他的那个气啊,撒都没地方撒!
现在好了,一个下午见不到谷兰,也不知道明天,后天,还能不能见到谷兰?多么珍贵的三天,已经浪费了半天,还有两天,如果见不到谷兰,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谷兰了?!
不不不,这万万使不得!
简蘅心里乱成一团,母亲东一句西一句和他拉家常,他哪有心思陪老太太唠嗑,他的心,因为谷兰的不在场,被猫抓的成筛子了,满是窟窿眼儿,好像......还......流血了......
简母在教育战线上摸爬滚打几十年,阅人无数,这点眼力见儿怎么会没有呢?何况,眼前的人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生儿子,儿子的这点小心思,她怎么会看不懂?
简母不但看懂了,也看明白了,但是,她就是不说破,她就是要看看简蘅能装多久?!这场好戏怎么收场?!
林越陪谷兰去手机城置办了一部新手机后,两人又去了商城,各自买了几件衣服,谷兰有心,给安婳买了一套乳白色运动服。
林越担心地问:“你送她衣服,她会要吗?”
谷兰想了想,说:“不知道,试一试呗!”
二人好久没有逛街了,女人,似乎,一逛街,买买买,所有的烦恼也会跟着随之消失,总之,林越和谷兰开心的了不得。
逛累了,两人决定先回书店休息一会儿,之后,再决定去哪里聚餐。
两人有说有笑的,提着大包小包到了书店,一进门,两个店员就大呼小叫地迎上来:“兰姐,你最近去哪里了?我们都找不到你哎!”
“是吗?我天天在的,只不过,白天有事出去了,晚上就回来了,手机丢了,你们也联系不到我,店里还正常吧?”谷兰问道
“正常正常!”店员异口同声地回答。
谷兰莞尔一笑,算是表扬。
正在这时,林越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谷兰,示意她往读吧区看,谷兰望去,乐了,只见安婳坐在那里,埋头写着什么。
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轻手轻脚走到“读吧”的阅览区,谷兰在安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安婳扭头,满脸惊喜:“兰姐!”看见后面跟着林越,又叫了声:“林姐!”
别看安婳一脸灿烂的笑容,却难以遮掩她红肿的面颊,谷兰指着她的脸,压低声音,吃惊地问:“快告诉兰姐,安婳,你的脸怎么了?”
安婳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脸,神情立刻黯然,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说:“来书店的路上,不巧碰见了米薇的妈妈。”
“她打你了?”谷兰问着,顺势坐在安婳旁边的凳子上
“嗯......”
谷兰心疼地将安婳揽在怀里,说:“安婳,你受委屈了。”
林越走过去坐在她们的对面,关切地问:“还疼吗?”
安婳摇摇头,说:“没事啦!”
虽然安婳说没事了,但谷兰还是坚持带安婳去她家里,给她敷一敷:“安婳,听兰姐的,不然,你回到家里,你父母知道了,还不心疼死啊?”
安婳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推辞,随着谷兰林越上了二楼。
谷兰找来两块新毛巾,浸上冷水,敷在安婳的脸上,林越也不闲着,帮着换水。
冷敷了大概一刻钟后,安婳的脸看着没有之前肿的那么厉害了,谷兰这才放下心,几个人闲话了一会儿安婳的学业。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安婳着急回家,谷兰也不好挽留,送她出门的时候,说要送安婳一套运动服。
安婳赶紧摆手:“不用,兰姐,真不用!”
谷兰坚持:“安婳,你就收了吧,姐都给你买回来了,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吧,求求你了!”
安婳看谷兰说得这么可怜兮兮地,忍不住笑出了声:“兰姐,你看你,这样吧,我先回去告诉我妈妈一声,如果她同意,我就收。”
谷兰听安婳这么说,只好妥协了:“那好吧,你就说服你妈妈,让你收下吧,一套运动服而已嘛,再说我都买回来了,可别打击我,我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安婳这次被谷兰的话惹得哈哈大笑,嘴角露出的那颗小虎牙,简直能把谷兰融化,谷兰也跟着哈哈大笑。
林越也被感染地哈哈大笑。
安婳走了后,林越感慨道:“好喜欢这个孩子!”
谷兰感慨地更骚:“可不,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恨不得给她当妈。”
林越发出了怪怪的“嗷吆”声,谷兰瞟了一眼林越,甩出俩字:“德性!”
俩人嬉闹了片刻,谷兰记起来前几天做的书签,就找出来递给林越一张:“书签,上面是安婳的诗。”
书签是长方形的,精致的波浪边缘,浅蓝色的外框线若有若无,稀疏可见的花瓣雨飘飘扬扬,淡紫色笔痕的诗句美轮美奂——
我爱的歌谣
在风吹二月的河畔
是一场烟花
我在烟花回落的刹那
想你
我想你的时候
天空的蓝
是你飞翔的羽毛
我随手扯下的那片白云
是你给我的
寂寞......
林越捧在手里,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问谷兰:“这个孩子的诗,为什么这么伤感?”
谷兰说:“是很伤感的,如果我是安婳,那道坎儿,我也会过不去的。”
林越好奇地问:“什么坎,能和我说一说吗?”
谷兰轻叹一口气,在回忆中,向林越慢慢讲述:“一年前,在我的书店经常来看书的安婳,突然跟失踪了一样,我特别纳闷,就去学校找她,从学校打听到的消息是她休学了,差不多有多半年吧,她来我的书店,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愁眉苦脸,把我吓坏了,我就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怎么也不肯说。后来让我帮忙给她转学,我二话没说就找冉平给她办成了这件事。”
“然后呢?”
“安婳换了一个学校后,精神状况渐渐就好多了,后来在一次闲聊中我才知道,一年前的寒假补课期间,她的好朋友米薇陪她去校外买东西,在一个路口,被一个醉酒的摩托车撞了,当时她走在路的外面,米薇走在里面,米薇发现情况不妙,把安婳推开了,结果自己被摩托车撞飞了。”
“天呢,怎么这样,那,后来呢?”
“安婳抱着米薇,在路上呼救,但是,等救护车赶来的时候,米薇已经断气了。”
“我的天啊,那肇事摩托车呢?”
“更惨的是,骑那辆摩托车的司机是个20来岁的大学生,因为失恋喝了酒,撞了人后,吓坏了,结果慌慌张张地就将车骑到了前面不远处的水塘里,那时虽然是冬天,但是水塘里的水是满的,他掉进去后,又没有人发现,等发现的时候,打捞上来的是一具尸体......”
“天啊,太惨了,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们的小安婳因为受到惊吓,夜夜噩梦,身体也垮下去了,天天吃药,一点不见起色,后来就直接休学了,他父母老家的长辈说是孩子受了这样的惊吓,身体不见好,一定是没魂了,然后她父母请的寺庙里的道士,在她家念经,给她叫魂,慢慢地她的状况就好转过来了。”
“叫魂?叫魂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当然,安婳她自己也不懂,还说,为了她,她家的大门口挂着一尺红布,挂了差不多有多半年,因为门口挂这一尺红布的各种讲究,这多半年她不能出门,外面的人也不能去她家,所以她的事情,家里人基本上就瞒了下来,没几个人知道。”
“我听明白了,今天米薇的妈妈打她,就是因为,为了她,米薇才死的,所以,即使米薇的妈妈打她,她也没有怨言,可能觉得心里会好受一些。”
“嗯,就是,这一点,我能理解。米薇的妈妈可能也是受不了女儿死去的打击,所以,看见安婳,肯定想起了女儿,忍不住就动手了,唉,这个妈妈也是非常可怜的,好好的一个女儿,说没就没了,搁谁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