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进攻正式开始。大量明军在水师的掩护下向长山岛发动攻击,但由于只能在岛南侧登陆,且倭寇早已做好了准备,登岛战并不顺利。往往明军刚刚登岛,还来不及建立滩头阵地,就被倭寇一个冲锋赶下了海,要不是有水师舰船帮助,登岛明军恐怕早就崩溃了。
付出大量伤亡后,明军终于建好了滩头阵地,但这只是明军苦难的开始,由于对长山岛地形不熟悉,明军选择的登陆地点狭长,致使登岛军队无法有效展开,实际上陷入了一个脆弱、难以防守的立足点。倭寇对滩头阵地反复组织冲锋,给明军带来了大量伤亡,阵地岌岌可危。为保住阵地,吴安邦不顾伤亡,不断运送明军上岸,在水师的炮火支援下,滩头阵地终于稳固下来,倭寇退回到自己的防御阵地。
稍作喘息后,明军开始对倭寇坚固的防御工事发动进攻。但明军渡海而来缺乏大型攻坚装备,只能靠人命去填,这样的攻击毫无进展,双方陷入了僵持局面,一直僵持到晚上。水师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一到晚上就要撤离,因为太平湾码头水深不够,只能停靠到相距数里之外的东营码头,这样一来,登岛明军便失去了支援,也失去了火力优势。
倭寇趁机在夜间组织强力冲锋,对滩头阵地发动突袭,双方军队战斗力的差距在夜间更加被放大,明军缺乏夜间作战的训练和经验,在短暂抵抗后陷入溃败,大部分明军被斩杀,其余被赶下了海,只能生死由命,滩头上到处是明军尸体,岸边的海水都被染成红色,惨不忍睹。
吴安邦知道滩头阵地失手的消息后大发雷霆,他不顾军队伤亡,准备强令天亮后继续登岛作战,在手下亲信将领苦苦劝说下才作罢。但他只给了军队一天修整时间,第二天就要继续发动进攻。一时间整个明军大营怨声载道,士气低落。
消息很快传到戚继光那里,他扼腕长叹,心中暗骂吴安邦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但却无可奈何。到了晚上戚继光无法入睡,他走出营帐眺望长山岛方向,心中思绪难平。
他突然看到太平湾明军大营方向火光冲天,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戚继光大惊失色,立刻吩咐常云龙火速赶往太平湾探听消息,并召集登州卫主要将领到他的大帐内开会。众人在戚继光的营帐内焦急等待消息,气氛空前压抑。
半个时辰后常云龙满脸惊恐赶回来报信:“大人,倭寇发动夜袭,纵火焚烧大营,现在太平湾一片混乱,我军已呈败势。”听到这个消息,举帐哗然,宋灿阳无法置信,喃喃自语道:“我军兵力多过敌军数倍,怎么会败”戚继光也大惊失色,但他很快镇定住心神分析道:“都以为倭寇是瓮中之鳖,恐怕未做防备,加上倭寇战力强横,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战败也不足为奇。”宋灿阳道:“将军何不率军前去救援,挽狂澜于既倒?”戚继光苦笑道:“此战败局已定,我们这点人马能挡得住士气正盛的倭寇吗?”戚继光顿了一下道:“为今之计只能依靠现有防御工事阻击倭寇,或能止住我军溃败。”众人听罢纷纷点头,这也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戚继光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不好,怕只怕吴安邦不从我们这里撤退,而选向南去登州营方向。”众人不解道:“逃去登州营不好吗,可以用登州营的高大城墙阻挡倭寇。”戚继光道:“我料想登州营守军毫无防备,倭寇一路衔尾追杀,恐怕登州营难保,一旦登州营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常云龙,你速去太平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吴指挥使,劝说他从西北方向撤退,绝不能选择登州营方向。”常云龙听令后犹豫一下道:“如果吴大人不听我劝说怎么办?”戚继光道:“你和他说我这里早已建好防御工事,固若金汤,倭寇难进一步,还要明确告诉他,如果往南逃,一旦登州营失守,他人头难保,吴安邦并不傻,他知道该怎么选择。”常云龙听令而去。
常云龙离去后,戚继光在大帐内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片刻之后他对宋灿阳道:“我们在这里做的防御准备还是太少了,很难完全挡住倭寇的追击,为今之计只能围魏救赵。”宋灿阳问道:“计将安出?”戚继光拿过地形图,指着长山岛:“我率作战营抄小道偷袭长山岛,倭寇以为我军败退,定无防备,只要攻下敌人的老巢,倭寇闻讯必定回援,登州营大军危机自然消除。如果我趁敌人不备再施以偷袭,说不定能力挽狂澜,挽回败局。”宋灿阳道:“将军此计虽妙,但太过冒险,稍有差池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戚继光道:“如此败势要想挽回,这个险一定要冒。”宋灿阳转念一想又劝道:“还是不可啊,若吴安邦听你所言转向西北,逃到此处时发现将军不在,以他的心胸只怕会以擅离职守降罪于你,如果你打了胜仗倒还罢了,如果战果不利,难保他不会将战败之罪嫁祸到你身上,到时候你全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戚继光长叹一声道:“我也有此担心,但身为大明军人,御寇安民乃我等职责,一想到此战若败,不知多少登州百姓会遭倭寇荼毒,我就顾不得这许多了。”说罢戚继光命令作战营全体官兵大帐外集合,他走到队伍前面大声喊话:“众将士听了,登州营大军在太平湾已经战败,我们的父母亲人随时都将陷入水火之中,如今只有我们才能拯救他们,我要带你们去攻击倭寇老巢,此战凶险,九死一生,如有胆怯者出列,我绝不降罪!”五百登州儿郎无一人出列,齐声吼道:“愿随将军出征,虽死无悔!”见如此场景,戚继光壮怀激烈,大吼道:“好,我登州卫皆勇士矣!”说罢翻身上马,高举长枪:“众儿郎,随我来!”五百精兵如疾风般随戚继光冲出营去,人数虽不甚多,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
太平湾战况果如戚继光所料,毫无防备的明军大营被倭寇冲的七零八落,倭寇到处纵火,明军已经完全陷入混乱,加上本就士气低落,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局势已经完全失控。吴安邦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穿戴整齐,盔歪甲斜的冲出帐外,战局已然糜烂无法收拾,他只好一边收拢败兵一边向外奔逃。倭寇好像知道他是主将,一直紧紧跟在后面追杀,在身边亲信将士的拼死殿后才拖住敌军。等到了大营外,吴安邦毫不犹豫指挥残军往南奔,刚逃出不远就被常云龙追到,常云龙按戚继光教他说了一遍,吴安邦听完顿时犹豫不决,这是身后又传来倭寇的追杀声,身边亲信中有些见识的忙劝说道:“戚将军所言极是,大人不能再犹豫了,一旦登州营失守,我等皆是死罪啊!”吴安邦听完一咬牙领着残军逃向西北方向,常云龙一颗心这才落到肚子里,急忙拍马冲到前面带路。
吴安邦赶到登州卫设伏地点后,宋灿阳赶紧出来迎接。吴安邦不满地问道:“怎么没见到戚继光,他好大的架子。”宋灿阳急忙向吴安邦汇报了戚继光的计划。吴安邦听完大怒:“他竟敢擅离职守、不遵将令,谁给他的胆子!”宋灿阳见势不妙赶紧岔开话题:“吴大人,请赶快进入防御工事吧,倭寇追上来了。”面对倭寇的追杀,吴安邦无奈只好把此事先放在一边。
好在登州卫之前做的防御准备足够充分,倭寇一时难以突破,双方陷入暂时的僵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