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长长的尾音拖到对方早已挂断电话，那声音回荡在教室里，无比讥讽。
这个字，都快成为苏文轩最厌恶的字了。
但是，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口不对心，如何满脸堆笑。
他弯下腰，抓起背包，胡乱翻了一通，终于摸出了钱包，打开，里面只有可怜的两万元纸币，这是他这月仅剩的现金。
他叹了口气，犹豫再三，却还是抽出了银行卡，塞进裤兜，然后拾起地上湿透的帽子，重新扣到头上，快速穿上外套，突然他又想起什么，有在背包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只小瓶子，对着空气喷了两下，然后闻了闻自己衣服，才算放心，大步冲出了练习室。
半个小时之后，他拎着打包塑料袋出现在金慧儿宿舍楼下。
打了好一会电话，金慧儿才有些不耐烦地接起来，一通抱怨买来的太慢，苏文轩小心地哄了几句挂了电话，等着对方下来。
三月的深夜，风依旧刺骨，尤其对他来说，六七个小时的训练，衣服就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风从脖子灌进来，让他一阵阵打着冷战，感觉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还好，在十分钟后，金慧儿的脚步声传来。
她先在楼门口探出脑袋，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常，她一蹦一跳地朝苏文轩跑来。
“哇，真香！对不起啦，在成员面前只能对你那么说话，你知道我是对你很好的，对吧！”金慧儿笑语，眉眼间带着勾魂的妩媚。
“我当然知道的！”苏文轩精准地报以一个无害又真诚的笑脸，甚至连脸庞微微转左相侧的角度都是他反复对着镜子练习过的，那是绝对完美展现他的帅气的角度。
“呵呵，我们轩儿真好！”金慧儿快速凑近，在苏文轩脸颊上飞速一吻，然后赶紧弹射开，下意识地左右检查环境，“好啦，我得赶快上去了，上面的馋虫们都叫唤着呢！”
“那姐姐早点回去吧，也记得早点休息哦！”
送走了金慧儿，苏文轩的脸重新藏在黑暗中，挂上了一副疲惫又厌恶的神情，他逃也似地快步离开小区，急匆匆地脚步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踏出烦乱地脚步。
路面湿漉漉的，偶尔还有一小洼的积水。
苏文轩一脚踏进水里，踩乱了水中自己冰冷疲惫的脸。
“真，他妈的。。”
他狠狠地爆粗口，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该骂谁。
B市，午夜十二点半。
汤田简单洗漱之后，一头栽进套房卧室里那张松软宽敞的大床上，很快便睡熟了。
“汤小田儿之前还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其实，她心里一定甭提多委屈了。”包曼婷替汤田掖了掖被子，柔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今天都不好过。”唐晓元注视着汤田，没有看包曼婷，她怕看见好友有点红肿的眼睛。
“你那会。。”包曼婷顿了顿，“是怎么下的决心？”
唐晓元扭头，冲包曼婷笑笑，“怎么，你还不困，还想跟我喝下半场？”
“算了，还是睡吧。”包曼婷一摊手，“要是没了老公，连美貌也没了，真是一无所有了。”
“我们包子宇宙最美，多少人倾慕你的容颜，那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唐晓元笑着，顺势搂过包曼婷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卧室，边走，包曼婷还边嘟囔着，“真是发觉自己老了，熬夜都熬不住了。”
“咱们现在哪儿还是熬夜，熬的是命！”唐晓元笑答。
“你也早点睡吧，可千万别因为觉得欠了前夫的人情，心不安，睡不着，记着，你不欠他什么。”包曼婷最后的语气放重了些，像是刻意强调。
“好。”唐晓元感激地笑了笑。
包曼婷抓起毛毯，寻了客厅里沙发的贵妃座躺下，余下的完整的沙发留给唐晓元。
她只觉得头沉沉的，意识尚存之际她还嘟囔了一句晚安，便沉沉睡去。
唐晓元关了灯，拽来一个靠垫当枕头，蜷缩在沙发里翻看手机，想着应该发条信息给卫然，说声谢谢，或者商量一下明天退房的事，微信找到卫然，刚打开聊天界面，卫然的信息就第一时间跳出来。
“休息了吗？”他问。
“正要找你，明天你的房间我去退，你什么时间下去，喊我就行。”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回复，但在卫然看来，显得那么急于划清界限。
隔了不会儿，新消息跳出来：
“我在你门口，可以出来当面聊。”
唐晓元蹭地起身，她扭头看看已经睡实的包曼婷，又望望没有动静的卧室，定了定神，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开的，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
果真，卫然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白T恤，头发上散发出淡淡的清爽气息。
“你洗漱了吗？困不困？”卫然开口。
“还好，可能困过劲儿了，她们都睡下了，我怕洗澡会吵醒她们，一会就简单洗洗脸吧。”
“要不。。”卫然顿了顿，“去我那吧，我也想和你说说话。”
唐晓元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洗漱完毕，甚至换好了干净衣服来到自己门口的男人，想必来这里喊她出去，是预谋已久，卫然没变，依旧是那个不会轻易被说服的性格。
但巧了，唐晓元最不怕的就是正面交锋。
她笑笑，“正好，出来的时候，我忘记拿房卡了，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
卫然笑了，望着面前这个女人，让他觉得熟悉却又陌生。
“你，最近怎么样？”
他尽力用朋友的口吻，寒暄道。
“还行吧，自己选的路，牙咬碎了也得走下去，不是吗？”
唐晓元笑得透彻，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卫然似乎在心里把这句话翻译成：“离婚之后过的不容易，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他心里竟然有一丝窃喜，关心道：“怎么？遇到什么困难了？也许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唐晓元扭头看着对自己浅笑的卫然，她怎会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瞬间听出弦外之音，摆了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说的是工作，我辞职之后，现在创业呢，各种酸甜，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啊！”
说罢，她苦笑着，自嘲道：“谁叫我这人，就是命犯折腾呢！”
卫然一时语塞，他挂着笑意，看向自己的前妻，他原本自认了解她，因为她看起来太容易被看懂了，单纯得如同年不经世的女孩，鲁莽又敢爱敢恨，执拗到似乎敢和全世界作对。
但如今再见，他却恍然觉得，她那种单纯，似乎应该称为“纯粹”，她坚持的，也许真能不为世俗所改。
“那你现在住家里？”良久，卫然才继续追问。
唐晓元听了，瞪大了眼睛，反问：“怎么可能？！你还不了解我爸！这世界上，最妙的名句就是，距离产生美，用在我跟我家老爷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她笑得坦荡，不带半分扭捏和遮掩，卫然刚刚那种窃喜的心情又瞬间降到冰点，就在那么一瞬，他觉得面前的她只把他当做是朋友罢了，这让他有些沮丧。
“我现在租了个公寓，弄着我的小事业，我想好了，等钱攒得差不多了，贷款在南边买个小户型。”
卫然看着一脸骄傲的唐晓元，善意地玩笑道：“有钱，任性！”
唐晓元又一次瞪圆了眼睛，反驳：“没钱，但也得有志气啊！”
两人对视，卫然轻轻摇头：“不愧是你。”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电梯门开，卫然绅士地伸手扶住电梯门，侧身请唐晓元先进，她也不多客套，感激一笑便跨步上前，卫然随后，唐晓元伸手去按楼层，不想与卫然心有灵犀，二人的手自然相触，却只一霎便各自退回到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