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两人前后脚进去,又一同按向电梯按钮,这一瞬间,不知偶发还是必然的默契竟让氛围突然变得有些暧昧。
两人心照不宣,一时无语。
卫然偷偷看着唐晓元,恍惚想起曾经不知谁说的一个“谬论”,说是当“妻子”不再是你的妻子的时候,她就变成了“女人”,有吸引力的女人。
敏感的唐晓元嗅出了此刻氛围发生的变化,但她只是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胳膊,自然地抬头看着楼层数字在变化。
“你觉得冷吗?”
卫然打破沉默,关心道。
“还行,一会得跟你讨口热水喝。”唐晓元笑得无邪,算是缓解了刚刚小小的尴尬。
她望向似乎有话要说的卫然,抢先问道:“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过的怎么样?美国住的还习惯吗?”
卫然笑容微敛,将已到嘴边的追问咽了回去,努努嘴,回答道:“还可以,那边环境跟国内确实不一样,但还应付得来。”
唐晓元玩笑道:“卫总可比万金油,到哪儿都没问题!”
卫然被逗笑了,反驳她:“万金油是这么用的么?”
笑语间,电梯到达了目的地。
随着卫然,唐晓元来到他的房间,边进屋还边视察工作一样感慨道:“这家酒店环境还行,大床房也挺宽敞的。”
房门在卫然身后发出“卡啦”的声响,关上了。
卫然笑语:“那比套房如何?我得看看,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
唐晓元咋舌,连忙摇头:“这个嘛,我看还是更符合卫总气质,套房太奢靡,哪配得上卫总低调内敛?也就我等俗人气质相符吧。”
卫然笑起来,“你最近是拜师学了相声吗?几日不见,变得这么贫了?!”
唐晓元巡视了一圈,捡了窗前一张单人沙发坐下,得意一笑:“嫔妾最近刚刚晋封了嫔位,封号,忒嫔(贫)。”
卫然一愣,直到唐晓元忍俊不禁,才想明白其中关窍,一起咯咯大笑起来。
唐晓元捂着肚子,用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上气不接下气提醒着:“嘘,小点声!这么晚了,别扰民!”
卫然笑容挂在嘴角,眼里却蔓延开暧昧情浓,一丝情动由心而起,脑海中无法抑制的侵占欲点燃着他的身体,他分明听到自己的呼吸乱了。
他目光炯炯,盯着眼前人。
终于,他迈前一步,猎物已近在咫尺。
她清澈无辜的眸子,似乎对危险毫无戒备,她不曾退缩,却也没有回应,仿佛只他一人自作多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给你做点热水吧。”
唐晓元感激一笑,暗自松了一口气。
“聊了这么多,你也累了吧,要不你去洗漱,我去外面吃点东西。”
卫然往一只玻璃杯里倒上热水,然后拎起杯子晃了晃,将水倒掉,重新又倒了些许,递给唐晓元。
“大夜里的,你别出去了,我沙发上凑合一宿就行。”唐晓元蜷缩在沙发之上,语气平淡。
“我在,怕你不方便,我出去一小时,你快洗漱吧。”
卫然说完,转身拎起自己的外衣,朝门口走去,“浴室有干净的毛巾,我烫过了,一会你拧干用吧。”
唐晓元双手捧着杯子,感激道:“谢啦。”
客房的门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里只剩下了唐晓元一人。
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起身环视四周,摇了摇头,自嘲道:“做个女人,太特喵难了。”
卫然反身靠在门上,用力搓了搓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转身离开了。
打开花洒,热水瞬即打在唐晓元的身上,热气在淋浴房里蔓延开来,舒适感正在升温。
这一天的疲惫和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她用力向后攥了攥头发,水在脸上纵横,她闭起双眼,掉入思绪。
她想起汤田的委屈,包曼婷的苦闷,以及自己偶遇卫然的惊诧。
好像我们总会抱怨生活的乏味和一成不变,但生活真的发生了那些始料未及的变故,我们却又感到无助和慌张。
而在这样的无助中,我们做的一切决定,到底是应该遵循理性,还是本心?
或者说,人人都能够肆意去评论别人决定的是对还是错,而结果只能当事人自己承担。
哪来的那么多对和错?
谁又规定了那些对和错?
“快,跟卫然认个错,回家去!”
父亲指着她鼻子,恼羞成怒的模样,浮现在脑海。
唐晓元毫无征兆地想起与卫然的陈年往事。
那时,卫然公司需要他去美国,他带着孩童般神采奕奕的眼神告诉唐晓元,他是那样渴望这份工作,那样渴望公司许诺的职位。
但唐晓元也相信,作为丈夫,卫然是不愿与她分开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唐晓元回家跟爸妈说起这件事时,她妈妈一边叹气,一边脱口而出的话。
但,甚至,没人去问她,她怎么想。
大家把跟着有前途的丈夫,去国外吃香喝辣,当做“人生巅峰”的必选项,自然觉得她没有理由说不。
但,唐晓元那一霎那就恰巧不想去,恰巧,她不想成为卫然的跟屁虫。
卫然只是一遍遍问她,“为什么?”
后来,唐晓元选择和卫然分居,自己找了房子租下,她想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去想想他们是不是还应该捆绑在一起。
但她的父亲,反应比她强烈多了,三番五次电话追魂,无奈之下,唐晓元回到父母家,准备最后好好地跟老两口谈一次话。
父亲哪里是来叫她来“谈”,陈词滥调的批判之后,让她跟卫然认错,和好。
“爸。”唐晓元沉了口气,终于开口,“我回来,是想跟您说说,我的考虑。”
父亲见老伴儿推过来茶杯,示意自己不要发火,于是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怒气微消:“说吧,你怎么考虑的?”
“我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唐晓元平淡地说。
“没错,你结婚的时候,亲口说的,你爱卫然,愿意嫁给他,当时家里没人逼你!”
“爸,您听错了,我说的是,两个“人”的事。”唐晓元把“人”字格外地加重了。
父亲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撂下茶杯,怒喝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们不把你当人了?”
母亲赶紧劝阻父亲不要发火,自己皱紧着眉头,苦口婆心对女儿道:“结了婚,一个人的事儿也是两个人的,你成了家,就得替家庭考虑,怎么还能跟个小孩子是的!你妈你爸都老了,别的也不指望你做什么,你就不能管管自己的性子,好好过日子,让我们老两口少操点心?!”
“你甭跟她扯这个!我看她就是强词夺理!结了婚的女人,啊,不好好相夫教子,你读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责任感懂不懂?!还跟我这提“人”!自己的家庭不知道珍惜,不听父母长辈的教导,你有没有点做人的良心?!”
父亲的连番轰炸,只让唐晓元觉得疲累,老人急火攻心骂了一大通,脖子烧得通红,眼睛里似是能喷出火来。
她怕自己接下来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于是半晌没有接话,起身,给父亲兑了点水。
“您血压高,别气着,要不,改天再谈吧。”
“我跟你说,今天叫你来,就是通知你,这件事没什么商量,你只能按照这一条办!”
“爸。”唐晓元重重叹了一口气,一抬眼,直接迎上父亲怒不可遏的目光,毫不退让:“我可以跟卫然,好说好散。”
“放屁!”
啪!父亲狠狠砸碎了手边的茶杯,力道太大,杯子的碎片如同炸开的火花,四处迸溅,有那么一颗零星的,细微的,仿佛肉眼都难捕捉到的那么一片碎渣,擦过唐晓元的鼻梁,唐晓元下意识扭头,捂住自己的脸。
突然,里屋房门拉开,卫然快步出来。
“元元?没事吧?”母亲先上前关心。
唐晓元慢慢摊开手掌,母亲赶紧跟父亲喊道:“出血了!你真是,不能跟孩子好好说吗?!”说着就奔去厕所,拿了湿毛巾。
“严不严重,我带你去医院。”卫然开口了。
“没事儿,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