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越昔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专注,像是有淡淡的光彩流转,这些年每当他陷入绝境,这种状态就会找上他,他的头脑在这一刻总会变得无比清晰,内心也再无半点浮躁和紧张。
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死在这里。
越昔毫不犹豫地脱下夹克扔向楼道,卫兵们看见一道漆黑影子突然出现,连忙紧张地识开枪射击,这些卫兵以前或许是真正的士兵,但灾难后疏于训练,放纵自己,士兵素养早就丢掉了。
所以才会在没有识别清楚目标物的时候,冒然开枪,将黑色夹克射成了碎片。
卫兵们看到那散落的衣服碎片,这才明白自己射的不是真人,就是这样一点短暂的迟疑,让越昔有了机会。
越昔就地一滚离开甬道出口,在衣服碎片底下拔枪射击。
他没有阿诺的枪法,拾荒也从来不允许携带枪支,但他有找血啼魂借来枪械进行过简单的训练,因为越昔知道掌握了热武器的使用肯定能在一些危险情况下帮到自己。
可尽管接触过,越昔的枪法也远谈不上好,第一次试开枪的时候后坐力差点让他手臂的关节挫伤,之后虽然又练习过几次,但他的射击精度仍旧惨不忍睹。
所以越昔根本没指望自己能射中对方,他握着格洛克连开三枪后也不管有没有打中,迅速起身狂奔,左边楼道的人因为他的射击缩回拐角的墙壁后面,这是越昔唯一的机会,他只能赌背后的人怕误伤自己人停止开枪,或者他们开枪了却没射中自己。
幸运女神似乎站在了他这边,身后的枪声没有响起,但似乎有什么动静在背后传来。
越昔没时间回头看,一口气跑过拐角,两个卫兵中的一个看见越昔出现后大惊,抬枪就想要射击,越昔二话不说把格洛克当投掷武器扔向对方,枪把狠狠砸在那人的头上,对他来说飞枪远比飞子弹好用。
另一个人见队友被手枪砸倒不禁愣了下神,下意识想:怎么会有人有枪不开反而扔枪当武器的。
就是这么一个困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越昔拳头已经到了脸前,一记上勾拳重重打在他的脸上,卫兵被打得头脑发昏,越昔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一脚飞踢踹在他肚子上,把他重重地打向墙壁,又再次挥动拳头朝他下颚来了一下。
这下卫兵再也反抗不了,昏迷过去。
“呼。”越昔长出了一口气,丢下倒在地上的二人夺路而逃,却突然被一只重如岩壁的手臂挡下,因为他冲得太快,被挡后直接摔在了地上。
捂着生疼的胸口,越昔低着头扫视地面,找到了自己掉在一旁的手枪,来人似乎没有上前继续攻击越昔的样子,他咬了咬牙,狠下心猛扑出去,抓起地上的枪立刻瞄准来人就要扣动扳机。
可是,这一枪却没能开出去。
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两个原本无比熟悉的人久久对视,却不发一言,越昔缓缓地放下枪,这个瞬间他感到那把格洛克异常沉重,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垮了手臂,金发的男孩向他靠近了几步,目光漠然。
“你还好么,阿诺。”坐在地上的越昔抬起头看向自己曾经一起生活的家人,轻声问。
想过很多的问题,很多的问话,可是最后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问候。
只想,问对方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但越昔,你不该来这里。”阿诺的声音异常冷淡,说话的语气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
可在他面前的明明不是陌生人,他们是家人啊,在贫民区的四年里挤在同一个帐篷里睡觉,盖同一床破棉被。
是约定好的家人。
越昔不知怎么的心底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往上蹿,他猛地站起来,两手用力按住阿诺的双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死了的时候我都快疯了,你知不知道佩儿每次提起你都会很难过,你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我们都很担心你!”
阿诺冰冷的目光直视越昔的双眼:“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需要你们来找我,我如今是一名转变者,我的力量有多强你无法想象,而你们不过是在贫民区里混日子的贱民。”说完他一抖肩膀,一股沛然而生的力量从阿诺的身上发出来,那力量震得越昔连退三步才勉强站定。
越昔看着眼前这个令他感到无比陌生的人,突然抬手一拳打在阿诺的脸上。
可阿诺一步都没有动,只是任由越昔的拳头打过来,一拳打完阿诺就跟没事人一样,反而是越昔的手背一片通红,仿佛一拳头打在了坚硬的钢铁上。
再见面,两人竟已是天壤之别。
“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了么。”冰冷的话语刺激着越昔的神经,越昔收回拳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去良久,越昔的嘴角忽地勾起一丝微笑:“没关系,你活着就好。”轻轻的声音在蛇长的楼道里回荡,如同过去还是孩子的他们,发出轻声的叹息。
低下头的越昔看不见阿诺此刻眼角微动,金色短发的男孩在越昔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一丝歉疚,看着昔日的家人站在自己面前,说只要自己活着就好,他尽全力维持的演技还是露出了一点破绽。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还会用到自己蹩脚的演技。
“滚吧,这里不是贱民能来的地方。”阿诺漠然背过身去,隐藏起自己的表情,准备向楼道深处走去。
可这时,却有一人踩着一双紫色高跟鞋从楼道另一头走出来,挡住了阿诺的去路。
女人诱人的长腿上穿着性感的黑色丝袜,暴露的低胸露背装让她雪白的胸部呼之欲出,她款款走来,就像故事里魅惑众生的妖精。
女人手握高脚杯,杯中呈着鲜红的酒液,酒的颜色和她的唇色一样,她微微弯腰前倾,一张脸几乎贴在阿诺脸上,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魅力有多大,也可能是知道但她毫不在意,玫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女人嘴唇轻启,声若幽兰:“诺瓦,那位耿总长应该不是让你这么做的吧。”
阿诺神色微变,他越过女人的侧脸目视前方,想以此掩饰内心的紧张,想尽可能显得不动声色:“是我的决定,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影响。”
女人光洁如玉的手轻轻抚过阿诺轮廓分明的面庞,露出动人一笑:“诺瓦,你错了,他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那个人想要你的忠诚。”
“可我们本来就不是他的人。”
严倩的身体靠得更近了,阿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就听严倩附耳用仅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我们需要耿江,还没到破坏合作的时候。”
阿诺微低下头,没有犹豫,摇了摇头:“对不起,严副队长,其他事我都能听你们的,但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越昔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阿诺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冷言冷语激自己速速离去。
阿诺,还是以前那个阿诺。
真是,过了好长的时间,久到自己竟然连阿诺的演技都看不出来了。
严倩退后一步,一双眼睛瞪了阿诺一眼,嗔怪说:“这是错误的答案哦,第一个错误,你私下里应该要叫我倩姐,而不是难听的严副队长。”
阿诺下意识移开目光,不去与严倩对视。
“第二个错误,是你保不住他。”
听到这,阿诺面色一变,下一秒,严倩的身形忽然就从阿诺面前消失。
高跟鞋落下的声音在越昔身边如惊雷炸响,越昔猛然看向身侧,发现严倩竟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碰!”
伴随着一声重响,在阿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越昔已经被严倩一手按住头,压着狠狠撞在墙壁上。
越昔当即昏迷了过去,额角流下鲜红的血。
“越昔!”
怒火充满阿诺的眼睛,只见他一个踏步突进到严倩身边,抬起手抓向严倩的小臂,想要抓住严倩让她远离越昔,然而严倩就像蛇一样灵活地扭开了手臂,根本没有给阿诺抓住她的机会。
严倩的眼睛在这一刻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紫色电芒自严倩的体内撑开一张电网,近在咫尺的阿诺立刻如遭雷击飞了出去,狠狠砸在楼道的墙壁上。
阿诺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
他想要站起来,可回神时严倩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下次可别忘记带血誓武器出门。”
那一刻阿诺的心脏如同停跳了一拍,汹涌而来的雷电一瞬间就击穿了他的身体,然后他便如同越昔一般倒在了地上。
越……昔……
视线渐渐变得黯淡,紧接着他便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