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越昔将一张表格拍在实验室外间的桌上。
一身白大褂的白空恒抽出目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微翘，手指仍旧在键盘上敲打着：“不出城清剿狄斯比斯，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是想当我的小白鼠么？”
“真不知道你多久没过问反击战的情况了，前两天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清剿，反击战结束了。之前和你说过，打赢这场战役，我和阿诺要回去见佩儿，这是出行许可，严倩说要你签字才能生效。”越昔没有理会白空恒的玩笑，径直说出自己的要求。
白空恒挑了挑眉毛，笑说：“嗯，很合理，条件是胜者提出来的，我当然得签字。”说着，他从白大褂胸口的口袋上摘下水笔，划去了上面阿诺的名字，只留下了越昔。
然后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阿诺不能回去。”
“普罗米修斯的转变者成员，到了例行检查身体状况的时候，一周内不能离开机关，必须配合我的检查。”白空恒笑了笑：“你也可以等一周后，再重新过来找我签字。”
越昔皱了皱眉，他很想快点告诉那个女孩，自己和阿诺都没有死，他为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迫切想要女孩露出快乐的笑颜。
如果他和阿诺能一起回去是最好的，再等一周当然没什么关系，但好不容易自己才获得了外出许可，现在不出去，说不定到时候又会再生变数。
哪怕只有自己回去也没关系，只要让佩儿知道他们都还活着，就足够了。
想到这，越昔没再犹豫，接过表，确认出行许可无误后转身就走，背后白空恒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越昔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转过头来：“我很好。”
“自从三个月前你加入战斗以来，你一直随队率领陆军军队清扫新穆斯贝尔的狄斯比斯，这期间不间断的高强度战斗，让你变得越来越强，但这也导致你过度使用了自己的能力，你身上应该已经出现了不太明显的副作用。”白空恒眼神专注地看着越昔，越昔明白这个男人现在是以科学家的身份在和他对话，这近一年的接触，他自认为对白空恒也有了一定了解，这个男人除了对科学的疯狂痴迷，其他的和普通科研人员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有时候白空恒对科学和答案的欲望会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压迫感，他配合机关做了几次实验，在强力麻药生效前，他总会在朦胧间望见那张冰冷的脸，眼里没有丝毫感情。
这时他总会忍不住内心一颤，因为那眼神根本不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仅仅是一个实验的工具。
他很少会这么认真地说话，在非实验状态，白空恒其实算得上有点风趣的一个人，但他一旦这么认真地看着你，你就会清楚地意识到他没在开玩笑。
这是眼前这个叫白空恒的男人，作为科学家的执着。
越昔本也没打算隐瞒，毕竟按照惯例，他每隔一个月都要被带来这个实验室进行身体检查、配合实验，普罗米修斯的原成员因为是一起抵达的穆斯贝尔，所以检查时间才会一样，自己的检查是单独的，也在不久之后，现在不说那时白空恒也一样会发现他身体出现的状况。
他脱下作战服，卷起黑色紧身衣的袖口，掌心向上伸到白空恒面前，能看见前臂的中央有块拇指大小的枯皱皮肤，就像是一块褶皱的树皮，或是一片被风化的人皮。
“时间的力量不是那么轻易掌控的，”白空恒推了推眼镜，目光沉着地盯着这块枯皱皮肤：“长期在时间的缝隙里穿梭，你的身体就像被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三条时间线拉扯着，你的身体会被风化，加速老去，控制得不好就会被吞噬在时间的长廊里，有可能上一秒你控制着时间，下一秒时间就抹去了你的存在。”
越昔微低着头，他当然知道时间的力量有多难掌握，每次进入黑白世界他都如陷泥沼，举步维艰，是一次次的高强度训练和实战帮他稳定了这项能力。
有这项能力他才可以在那个怪物的荒原上活下去，有这项能力他才能杀死那些曾经深深畏惧的怪物。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两具无头的身体，午夜梦回他总觉得他们就站在自己面前，脖颈上的断面不停地喷出血泉。
在荒原上杀死狄斯比斯的时候，他的内心竟会有罕见的平静。
这件事他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阿诺。
他害怕被最重要的人视作怪物。
他已经不可能放弃自己能力的使用，也不可能放弃变强，他必须站在那片荒原上，一直杀下去。
否则，他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梦魇吞噬。
“我会更注意的。”越昔说完，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直到越昔将实验室外间的门关上，白空恒才缓缓回转目光，身前的显示屏上，各种仪表盘数据其实都是伪造的假数据，他坐回桌前，轻轻在命令行里敲击了一行指令，各个仪表盘上的数据突变。
这一刻数据活过来了，像是焕发着勃勃生机，拼命地往上涨往上涨，一条柱状线折线从低谷升起，原本的绿色柱形图一下上升到了深黄色的高度，部分甚至达到了橙红。
这意味着某些数值正在增高，并不断靠近临界点。
白空恒望着屏幕上这些数据，嘴角渐渐露出了微笑，眼底似有波光流转：“多少年了，我终于掌握了潘多拉的盒子，接下来只剩下打开它。”
“要怎么才能打开。”严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双手环胸背靠着墙壁，眼睛看向实验室外间的气密门，越昔刚从这扇门里离开。
越昔想必从来没有想过，这间实验室里竟然另有通道，就开在白空恒座椅正背后的墙上，刚才严倩就隔着墙一句不落地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别着急，我们等了那么久，还在乎多等一会么？”白空恒笑了笑，按了两下ESC关闭了对越昔身体的监控数据。
这是在上一次越昔来配合实验时，白空恒往越昔脖子后面注入的一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这块芯片会实时监控并返回越昔的身体机能、各项指标数据，并由后台系统进行数据分析转化成仪表盘展示。
严倩微皱柳眉：“这次穆斯贝尔取下这么大的胜利，想必海神教派一定会有所行动，那些地底的老家伙不会容许自己手下的教徒因为我们的胜利而动摇。”
白空恒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含笑：“当然，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但我很清楚海神那里有一个人早就在盯着我们的盒子，我只需要将越昔放出去，剩下的他会替我做到。”
“你不担心……”严倩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想要张口发问却被白空恒抬手打断：“你要明白一件最重要的事，希腊神话中潘多拉的盒子是神给予的，能打开它的只有潘多拉自己。”
“何况我也需要他替我试探一下那个人，我想要知道那个人之所以选中他究竟是已经了解一切的真相还是仅仅巧合。”白空恒的眼底寒光一闪而过，然后流露出无休止的疯狂：“盒子终会打开，那一天灾难的力量将重现大地，只要有那个力量，我的实验就一定能成功。”
“我们，会成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