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我还是D市一中的一名普通高二学生。
D市在中国,连二线城市都排不上,只能在三线城市名列前茅。
我有着普通的城市户口,父亲晨世楷是一名小学老师,我从幼儿园到初中的学业都是他亲自辅导。
高中那年,他拿着化学书和英语书左右翻来翻去,推着那厚厚的老花镜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说:“老了,落后了,完全不懂了。”
从哪以后,我的免费辅导从此结束。
我父亲的愿望是我能好好学习,至少以后他的孙子,我要能辅导到大学,才能算一代比一代强。
母亲李青是一位服装厂的质检员,每月几百元钱的微薄工资是我们全家的生活费。
我是左右邻居眼里的乖乖女,上学从不迟到早退,听父母的话,一切的生活按部就班,从不凌乱。我们家在外人看来,那就闪着五星红光的模范家庭。
在一个千篇一律的一天,一切都变了!
我们班来了一个插班生,落小咪,一个被富人收养的张扬女孩。
老师把她分配给我当同桌,她异于常人的思想观将我的乖乖女成长历程搅地天翻地覆。
高三那年填志愿,偷偷背着父母的意愿在第一志愿前填了千里之外的北艺大。当然,这些大胆忤逆父母的事,都是大波教的。
父亲在得知我的志愿竟然是他眼中不伦不类的艺校时,气地第一次在我面前摔了眼镜。
母亲更是气的两天没吃饭,我以为一切已经不可逆转。
没想到命运无常,第三天的清晨,我那远嫁香港的姑姑回来了。她一听说我报了艺校,不但没有责骂我,更是替我做起了父母的工作。
那日她在我家关着门和父母聊了一天,我坐在院子里的小破凳子上,数清了那颗比我年纪还大的黄果兰树的叶子,送了三十多只蚂蚁回家。
当太阳掉进西方的山顶后,父母同意我去上艺大。
当我和大波兴奋异常的,从千里迢迢外的D市坐火车到北艺大时,所有的故事才是开始。
大波和我在选专业时,形成了明显的分歧,她想学绘画,我想学舞蹈,最后变成了我们虽在一个学校,却不在一个系。
那时,学校组织联谊,各种学生自己组织的协会枚不胜举,我和大波难得一同选了汉服社。
穿上那些漂亮的汉服成了多少青春年少的梦想,汉服社里的女生有不少还报了拉拉队,我和大波也被她们拉去了。
在拉拉队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薛洋,高大帅气的足球队长。
他在球场上的每一次挥汗淋漓,便引来女学生们的热烈追逐痴狂。大波还特意用几块红烧肉打听来:薛洋,富二代,性情高傲,没有女朋友,大我们一届的表演系学生,北艺大的校草!
那男同学将几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满嘴流油还不忘狠狠地说:“薛洋就是北艺大,女生的梦中情人,男生的克星!”
要知道,北艺大本就是个看脸看身材的地方,他还能混出个校草,也不枉我和大波对他崇拜一番。
少女时期的心性总是很奇妙,看地顺眼,然后就会喜欢,喜欢一个人,就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身边。
但都只是远远的看着,毕竟我父母的教育方式还没到能将我教到:主动追男朋友!
大波却毫不顾忌旁人的感受,总是在薛洋比赛时,用唱青藏高原的嗓音喊:薛洋我爱你,薛洋加油!
我总是红着脸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让她小心周围万千飞来的冰刀子。
可大波不在乎,她说做人本就要敢爱敢恨,一辈子瞻前顾后的,活得窝囊。
我呛了一鼻子灰,此后从不和她讨论薛洋这个人,也不去看薛洋踢足球了。
一个星期后,大波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她直接冲到我的宿舍,将我从被窝里捞出来,拉到篮球场。那时已经是腊月了,我像qq里的那只企鹅一样,围着围脖捂得严严实实,而大波还穿着夏天穿的凉拖鞋。
北艺大的篮球场是露天的,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将北艺大装点得银装素裹。篮球场上几厘米厚的积雪将她穿着拖鞋的脚丫掩盖。她吐着白气严肃地问我:“晨悠,你是不是喜欢薛洋”
我点点头。
“喜欢就去追啊,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去追,那有那么简单!要是那么好追,他在这北艺大上万的女生中徜徉了那么久,还没女朋友?
我吸了吸鼻子,笑着问她“:你那么喜欢他,你怎么不去追?”
大波看着我笑了,捶了我肩一拳头:“晨悠,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自己不去追让给我了啊,我追到了你可别后悔。”
“去吧,祝你成功”我想,既然大波敢爱敢恨,我没有理由要去阻止她。
“晨悠,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大波在我回宿舍时,狡默地看着我。
这不是废话!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啦,你有事我会两肋插刀。”我一边说一边将双臂做成刀状插向自己两边。
没想到最后两肋插刀的不是我,是她!
后来大波让我帮她一个忙,我义不容辞的就爽快应了。当她拿着一个红色带着薰衣草香味的信封,让我交给薛洋的时候,我真想插她两刀。
大波无辜地说:“你当初说过,要为我两肋插刀的。”
“你没手机吗,现在谁还用书信?”
“我不知他的号码呀!”
“那你不如亲自去交给他?”
“女孩子太主动了,给他留的印像不好。”
我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她,她什么时候矜持过?
对于我这个从小受保守教育的孩子来说,给男生送书信就好比攀登月球一样难。为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我三餐不匀就像特工一样潜伏跟踪了薛洋几天。说起来好笑,这些一看就穿的伎俩我还是看了不少脑残剧学来的。
在我精密的侦查下,渐渐发现薛洋的作息时间。他家住在离北艺大二十多公里的富人区青玉山庄。每天早上7点,他家的司机会开着奔驰送他来上学,偶尔他会自己开黑色的法拉利F430来上学。他的身边常常跟着他的死党江临风和孙艺彦,三人总是形影不离,课间下课用餐连方便都在一起,如胶似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常常在他常去吃饭的餐馆预定位置,因为女生实在太多,想追他的真不止大波一个!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个月的生活费全部用去追踪薛洋时打计程车和预定餐馆的位置。
当我啃着泡面,流着心塞泪在一学期快结束时,大波的那封信已被我揉得面目全非,但还是没有找到它的主人。
许多次,我都想将信拆开来看看,可最终都没有勇气。
舞蹈系的课程慢慢的走上正轨,我们的训练也越来越忙。大波在百忙中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这信再送不出去,我们恩断义绝!
大波问我:“晨悠,怎么感觉你最近越来越瘦了?”
你天天吃泡面,看到泡面就想吐时你也会瘦!
我咬着牙帮闷闷地说:“舞蹈教室门边有台秤,老师说了胖一斤罚五佰元。”
大波啧啧称奇:“没想到你们练舞蹈的人肉这么贵,堪比鲍鱼了。”
听到这话,我真是一口气憋成了内伤。
在那个北风萧瑟的早晨,我顶着一夜未眠的熊猫眼,终于在学校门边拦住了薛洋。他穿了一件波司登的黑色轻羽绒,单肩背着双肩包,眼神冷淡而陌生地看着我。
我的心里大鼓擂得震天响,猛地莽着声音叫了一声薛洋,声音一出,才发现太不正常,脸也开始发烧,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立马低着头,紧紧拽着挎包里面目全非的信。
“你是谁?”头顶薛洋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许是见我反应迟钝,他已经绕过我往学校走去,我急忙追上他,顾不得上学的人潮,将包里的信突然塞到他的手中,学着电视剧里的韩国妹子给他行了个礼:“我朋友喜欢你”然后不等他反应急忙跑开。
跑的太匆忙,一头撞在别人身上,抬头一看竟然是江临风,他的后面还跟着孙艺彦,刚才的事他们一定站在这里看着。
他惊了一下,退后两步,学着韩剧里那些夸张的萝莉,大声冲我喊“薛洋欧巴,我喜欢你”
震耳欲聋的嘲笑声四面八方涌来,我在人潮的异样中落荒而逃。
不知我是怎样逃回宿舍的,只是那一天都没敢去上课,躲在宿舍里不吃不喝。
后来,我就成了北艺大的传奇,一个倒追薛洋还被不理的女生。
虽然追薛洋的女生甚多,但如我这样直白的还真没有!大波眉飞色舞在我面前讲着外面的流言蜚语,那样子就如我该,我又颓废了一阵子,学期考核时,我成了倒数第一,老师都懒得理我这伤风败俗的学生了。
那年的冬天,北艺大的学校大雪纷扬,我就像一只受伤的小乌龟,独自缩在壳里舔伤口。
学校放徦时,我独自坐上了回D市的长途火车,逃离了那个我受伤害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