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傲宇?”楚香云暗暗的读了一遍师父靖远的名字,只觉得豪气油生,只觉得师父靖远该是个做大事的豪侠,与平素看到的静心平气之感相去甚远。
似是感觉到楚香云的想法:“我们四人携手游历江湖的时候,大师兄豪气俊逸,非我和二师兄能及。
二师兄安邦子纪卫国最为仰慕大师兄,与我不同,二师兄最为听大师兄的话。他两年纪相仿,有说不完的话。说实话,我真有点羡慕二师兄,可以和大师兄关系这么好。”
定宁子说着,蓦地有些黯然“我排行第三,号定宁子,我的名字叫萧怀。我没什么特点,也没有什么故事。刚一直说的师兄弟四人,其实排第四的,却不是师弟,而是师妹,师妹与我同年同月,只是我比她大几天,她从不叫我师兄,只叫我萧怀,我也不叫她师妹,和师兄们一样叫她阿钰。
阿钰号逍遥子,大名叫楚钰,她与我们不同,她是师父从小带到大,所以她还有个字,叫静怡。”提到逍遥子的时候,定宁子神色都变的红润起来,眼中更是神采奕奕,与方才沉稳内敛的气质不同。
“逍遥,静怡……”听着似乎有故事,与长辈有关,楚香云也不敢乱问,只有默默听定宁子说下去。
“我们一脉的武功你应该是知道了。”定宁子看向楚香云。
楚香云答道:“三象无痕功。”
“没错,三象无痕功。无痕功是我派武学核心。三象却孕育着万象,三象无痕功修炼至大成会臻至万象无痕功,一门武学,包罗万象。师祖创出无痕功起便立下规矩,我派武学传承,一个弟子传授三象无痕,一个弟子传授一象无痕,其余弟子只传无痕心法不传招式。
一生二,二生三,无痕心法修炼领悟透可至无痕功,一象可至三象,只是过程艰辛,可学武之人哪个不是勤练苦修。祖师这规距既防止无痕功这门厉害功法泛滥危害武林,也因修炼有道防止同门倾轧。用心良苦实属难得。佐以我派学说,以修心为本,多年传承也都没有同门同派不和。”
说话之时,有仆人打扫了刚被定宁子捏碎的茶盏碎屑,新递了一杯茶给定宁子。定宁子接过了茶,示意楚香云二人喝茶,楚香云二人连忙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定宁子自己举起了茶杯,想了想:“今日又新闻悲事,喝茶无益,与我换酒!”下人们听闻,上了一壶酒。
酒壶极为考究,以凤头为嘴,龙身为把手,寓意龙凤呈祥,壶身之上又有五蝠环抱,中间镂雕一个寿字,有福寿之意,酒壶精致,内里酒应也不俗,远远的就能闻到浓郁的酒香散发开来。管家何渊,给定宁子斟满一杯。复又站立一旁。
“大师兄和阿钰的天赋远超我和二师兄,师父传了大师兄三象无痕功,传了阿钰一象无痕功,传了我和二师兄无痕心法。再传了我们四人身法乘风而上,只有大师兄一人领悟了逍遥游。二师兄勤学苦练,最后无痕心法实力已然不逊于阿钰的一象无痕功。而我学艺不精,最后擅长的反而不是拳脚功夫,反而是其他旁门末流。”
旁边垂手而立的何渊听说这话道:“老爷也太过谦了,老爷当年的无痕飞刀也是有过名号的。”
定宁子瞥了一眼何管家:“何渊,别让大家觉得我管不住自家的下人。”
何管家一听连忙拱手道:“何渊失了礼数,请老爷息怒,何渊再不乱说话了。”
定宁子也不继续理何渊,只是拿了酒,抿了一口。
楚香云问道:“二师叔和四师姑现在如何?”楚香云听着前面逍遥子楚钰的号可能与逍遥云宗来源有关,静怡园又暗合楚钰的字,本来不打算多问,但又有些好奇,少年心性,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们?死了。”定宁子突然说的轻描淡写与刚刚师门情深完全不同。
“师叔,我……”一听到这消息,楚香云突然有点哑口无言。
“陈年旧事,不必介怀。既然今天碰到我派正传后人,想多说一些,说到底也无妨。”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早有服侍的何渊,上来满上。
“他们一意孤行不听师父之令,酿成大错,以至于身消道陨。也过去十数年了,都是过去了,我也早就不在意了。”
“真,真的?”其中曲折必有爱恨纠葛,不然也不会偌大一个园子,名字就叫静怡。女子都是对于这些男痴女怨有些敏感,夏玥听闻定宁子说不在意,便接了话茬,问了一问。
冷不丁被这一问,定宁子莫名有些讪然,“啊哈,你这女娃娃。”说着又举起了酒杯,放下,杯已见底。
“你们两个也莫要再猜,阿钰和你们师父,我大师兄是一对爱侣,我年少时虽钦慕阿钰,但也十分尊敬大师兄。阿钰和大师兄在一起,我并没有半分怨怼,反而觉得他俩才貌绝配是一对神仙眷侣。阿钰出事后,我也成家有子,这园子叫静怡园,也不过略表思缅之意。”
夏玥一听原来师父年轻时便失去了自己的爱侣,不禁愁肠思转:“那师父这些年孑孓一身,定然是十分的想念四师姑。”
“想来也是过于自责,才连带我这个活人的消息,也一点都没和你们透露。”说话间,又饮了一大杯。
楚香云接话问道:“香云斗胆问师叔,当年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后来我师一直孤悬于海外。我们做弟子的连师父生平之事也不能得知。”
楚香云他们从小到大,也不是不想知道师父的一些事情,只是靖远子一直不说,弟子们也不敢问。香云小时候跟着靖远学习武艺的时候倒是问过,可师父总是不说话,只是远远看着东面海面。有几次问的急了,师父也不回话,只是留下楚香云独自出海,良久才回来。后来香云也不敢再多问了。
“自太祖洪武年间辽东就有来侵之倭,太祖神武全歼来犯之敌。至世宗时始东南倭患大起,后有现今太子少保戚继光戚将军及俞大猷俞总兵经营海防,浴血奋战打击倭寇海盗,倭患才有好转的迹象。
我师父生给大师兄取号为靖远,便知我师志向,意图平靖远虏,有消剿倭寇之心。十数年前,倭患再起,攻占了兴化城。我师闻倭患再起,苦于当时没有实力,不能为平定兴化出大力而烦忧。
后来朝廷派戚将军领浙江兵驰援,我们四人刚好在杭州府,知道戚将军其实私下与师父有旧,便想趁机随大军去往兴化,助戚将军平定倭患,也为师父抒一抒平生志向。我们四人先时远离师父游历江湖,凭借无痕功也是闯出了点名头的。区区几个倭寇浪人,我们还真不放在心上。
阿钰寄书信回去给师父说了我们想法,以为师父会大加赞赏,没成想师父不同意我们去往兴化平倭,并令我等四人回去。阿钰由师父带大,对师父敬重有加,师父为倭寇烦忧,一直也烦扰着我们和阿钰。
阿钰决定不听师父之令,欲助朝廷平定了兴化之乱,再回去和师父请罪。大师兄自然是同意阿钰的想法,加之当时师兄年少有志向,侠肝义胆,也意欲为天下百姓略尽绵力。”
定宁子清了清嗓子:“二师兄以大师兄马首是瞻,当即也不迟疑。唯有我学艺时不精也不勤,无痕心法在我手里的威力远逊他们三人,因此师父教学过程中对我尤为严厉,我惧怕师父责罚,便……”定宁子顿了顿:“便留在了杭州府,既没有回去,也没有随着师兄他们去兴化城。”
定宁子拿起了酒杯,却发现里面没有加满酒,有些不快:“何渊?”
何渊头微抬,低眉垂目的回到:“老爷再来就第四杯了。”
“怎么?你还怕我喝醉不成。”
“何渊不敢。”说着何渊又上来补满了一杯。
“这怕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定宁子脸上微微的泛起了红润“后来倭寇占领了平海卫。不断从海道上运来倭寇增援。大师兄他们领了一队人,在海上袭扰,攻击补给与运回的辎重船只。结果在那天夜里出击中遇到了倭寇增援的主力部队近六船倭寇,他们一船人力战不退。
后来详情大师兄也没和我具体说过,只知道这批倭寇中居然有火枪,师妹被暗处火枪偷袭,倭寇打法凶悍不畏死,六船就逃了一船倭寇,二师兄力克一船倭寇,在另一船,倭寇点燃船只与我二师兄搏斗,二师兄与那火船一同沉了,死了……
大师兄找到阿钰的时候,阿钰已经伤重不治。若我当时在场,凭我无痕飞刀的功夫,定能护阿钰周全让她不受火枪所害。去了一船人,就大师兄一人回来了。就他一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