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日,梁雨正式到一高报道。一高在原江市,梁爸就在原江市上班,梁妈和梁夏住在大和县,一家人十几年来分居两地,梁爸周末倒是经常回家。
梁雨在读小学的时候,有天放学回家,她站在窗边指着街上的行人对妈妈说:“妈妈你看,别人又一家三口出去玩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当时梁夏还没有出生,他们还是一家三口。
梁妈怔了一下,“你想爸爸了?”
很久以后,梁雨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会让妈妈有所感触。很久以后,梁妈和她的朋友聊天时提到:“我真的羡慕你们这样的,一家人住在一起。我家妹妹有时候会说‘别人一家三口又一起出去了’之类的话,听着就让人心酸。”
“就是咯,那你还不快让你老公在市里面买套房,把你们接过去一起住,不心疼孩子啊?”
“嚯,算了吧,每次叫他买房,他都说没钱。而且我也不想去。在这边我还能和你们姐妹久不久见面聊天呢。”
“啧啧啧,怎么说这种话,是你自己不让买房吧?怎么还怪你老公。”
梁妈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也希望一家人住在一起,梁爸也在市里经常去看房,他确实有在市内买房的想法。可有时候梁妈对梁爸看好的房子不满意,就没让买。有时候梁妈看上的房子又太贵,超出了家庭经济的承受能力。
一来二去的,拖了好多年,房价越来越贵,他们就更买不起房了。梁雨初中毕业前,梁家一家的经济条件也还算好。本来他们打算在市里买一套,再把县里的房子卖了,换一套县里更大的房子。县里的房子也看好了,是皇家小区的一套复式楼,梁雨和梁爸真的喜欢那套房,可梁妈死活不同意,因为梁雨的姑姑也住在皇家小区,两家挨得近。
姑姑对梁雨很好,可是梁妈和姑姑两人的关系不太好,都互相看不上对方,也只在梁爸面前才互相客客气气的。梁爸不在家的时候,梁妈和姑姑从没互相打过一个电话问候,倒是梁爸回来的时候,两家经常一起吃饭。
就这样一拖再拖,现在梁雨上高中了,梁夏虽然上的是小学,可是兴趣班、补习费的开销也是必要的,可是全家就梁爸一人领工资,梁妈是家庭主妇,一家四口的开销不小,还有梁爸要经常给梁雨爷爷奶奶钱花,两位老人住在乡下,也全指望着梁爸呢。这种情况下,渐渐地,梁爸梁妈就再也没有提过要买房。
去一高报道那天,梁爸早早地就开车把梁雨送到了学校门口,梁爸是一个做事特着急的人,特别是关于梁雨的事,真的是过于着急了。比如开学这件事,按照规定的时间到就好了,可梁爸非要赶最早那趟,生怕报不上名怎么的。
梁雨觉得是真的没什么必要这么着急,又不用赶时间,可是梁爸不听劝啊,一定要早早地到校报名。梁雨对爸爸的行为感到很无奈,父亲做事情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真的希望父亲不要老是把她弄得很特别,虽然在父亲看来这没什么,但在梁雨眼里,自己过于激进和特别,会让自己和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梁雨不喜欢这种感觉。
梁雨是第一个到一高的新生,由于去得太早,一高还没开校门。一高迎新生一直有个传统:高三毕业生分批负责给新生登记名字,带领毕业生领军训服、舍牌、校服、水桶、凉席、被子和蚊帐。南方的夏季不是开玩笑的,高温和蚊子分分钟能把你送走。
一高这个时候宿舍和教室都还没有安装空调,原江市又号称“火炉”,有词说金风九月,可是对于南方的这座小城,九月往往是最热的时候。原江没有春秋,就像梁雨没有勇气,心底的情绪只有热烈和寒冷,梁雨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正能量和负能量,生活数事,在梁雨这里,只分为她感兴趣的和无感的。
梁雨在校门口等了有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这是刚刚下早读课过来开始迎接新生的高三毕业生。保安叔叔拉开了校门,和善地问了句:“来这么早啊?”保安叔叔脸上的笑容消除了梁雨心中的惊恐。梁雨这么怕生的一个人,觉得保安叔叔是可以亲近的。
梁雨一家谢过保安叔叔后就进校了。他们先去看的分班名单,梁雨在高一(3)班,名单上没有印出成绩,这让梁雨心里好受些。但是梁雨的名字出现在倒数的位置,梁雨自己心里清楚,名单是按成绩高低排的,她是倒数。但是梁爸梁妈不知道这是按成绩排的,他们笑容越灿烂,梁雨的心就越难受,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三班。
“诶呀,许副校长,你好。”梁爸跟在人群中聊天的许副校长打招呼。
许副校长看见梁爸后立马把梁爸示意到另一边说话,许副校长小声地说:“我把梁雨调到了三班,这个班成绩很好,班主任去年带过的学生有一个考上了港大。”
梁爸似乎很满意,笑得更开心了,梁妈跟着一起开心。许副校长看了一眼梁雨,可能许副校长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梁雨觉得许副校长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一种不太情愿的轻蔑感。梁雨厌恶透了自己,从小到大,每次上学都靠关系,梁雨想靠自己,考得多少就进什么班级进什么学校。可是爸妈总是厚着脸皮硬拉着梁雨去各种找关系,梁雨真的受够了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