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这是她最后交给我的,她说她想再抗争一次,如果跑了就万幸……如果跑不了就……
她说如果有人找到这里,就让我把这个交给木白……那时候她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一支笔和本。她就不哭不闹,不再挣脱。男人们也不愿意折腾就给她了……
木白颤抖地接过布满灰尘、破破烂烂的小田子格本。这个她用自己的自尊、骄傲、身体、灵魂换来的东西……
我来晚了,念念……对不起……
木白打开布满灰尘的田字格本,上面熟悉的字迹扎向了他的心,是他的念念,他的念念……
田字格上的字全被渲染开来,铅笔的痕迹在眼泪的浸泡下,变得越来越浅……她的念念是怎样写下的,字字诛心。可寥寥几笔的文字与这些年她所经历的真实的痛苦相比,文字实在相形见绌。
木白颤抖的手指摸着笔迹,将脸贴向田字格本,似乎在感受那早已不见了的余温。慕予一间间找着,看着此刻的木白,刚刚那个妇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进耳朵里。她不敢相信,那个蕙质兰心、法律系的才女竟然在5米的房间蜗居了这么多年。她本来可以有大好的前途、有爱她入骨,疼她入骨的男人,可竟然是自己毁了这个如花一样美好的女孩。毁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生,慕予你真该死。
木白看着门口的慕予:慕予,你真他妈该死,你该死。
慕予也不想听到这个消息,看着跌坐在地上双眼空洞的男人,过去扶他。可男人原本空洞的双目在看向她时变得狰狞,起身,掐住慕予的脖子,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该死的是你,是你……
萧然听见声音连忙过去,赶紧拦住此刻处于疯狂边缘的男人……
咳咳咳……慕予摸着刚才被男人掐住的脖子,这是她七年后与死亡最接近的一次。
放开我,放开我……旁边的两个警察合力才能控制住此刻癫痫般的男人。
萧然赶快来看慕予:没事吧。
慕予的喉咙痛的说不出来话,只能摇了摇头。
他们呢?那些卖人的人呢?我要杀了他们。
萧然和慕予看见如此痛苦的木白……萧然抱住男人:你冷静,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他们毁了念念的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呀……她是我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呀……
你是个律师,你是受过教育的,他们不是,他们是法盲……
是法盲就可以草草决定一个女孩一辈子的人生吗?她那么好,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我的念念她想有个家,想有个家……她一直想有个家的,她生来就没有家,就被抛弃,难道连死都要身首异处吗?
我懂。但是现在你要冷静。萧然控制住木白的身体。
你懂什么,你不懂?
萧然撒开抓住他的手,拥向一边,大声喊道:我懂,我懂。我也有和你一样的经历,我眼睁睁看着我最爱的女人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救她,只是为了责任,我的警察职责……
萧然,你快去救人。
我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
别忘了你的责任,能救一个是一个,我等你,我等你,快去……
蹦,汽油爆炸了,车被炸得稀碎,黑焦焦的一片,……语心……男人撕心裂肺的喊。
你是有心无力,我是有心也有力,可我就是没能救了她。我保护了所有人,但我单单没帮助她。我身为一名警察,我尽到了我的职责。可我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她爱的男人,我竟然没有能力保护她,保护我最爱的女人……
回到市区的慕予看着楼下的厉致远,慕予径直走向楼梯。
厉致远顿时火了,你叫我等你,我等,可我等你这么久,连句话都不说。男人说着就拽向女人的胳膊,慕予的胳膊垂落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深紫色的掐痕。男人的神色暗了一分:谁弄得?
看着慕予不说话,他想来也知道,肯定是念念情况不好,或者没找到。看着慕予在这,拿她出气呗……
我找他去,凭什么拿你出气,他的念念他心疼。我的女人我不心疼?
慕予赶紧拉住他,声音嘶哑着说:别去……
此刻的木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他掐她没错,他都应该掐死她。念念这几年来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让她致死。
厉致远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拉着她上楼。走,我拿冷水给你敷敷。
客厅里,厉致远坐在慕予的身旁,拿着敷袋冰敷着。房间里安静地连一丝针都能听见,可是越安静越能感受到恐惧,她怕这样的场景,如同七年前的场景。
慢慢地,慕予感到自己的喉咙被无名的抓住,她不能呼气,慕予连忙跑向卧室,冲向窗前的柜子里,拿出药瓶,顾不得往手里放,只能拼命地往嘴里倒。厉致远看着慌张跑向卧室的慕予,又看着眼前处于癫狂边缘的慕予,连忙把药抢过来。
你在干什么?赶紧吐出来。说着厉致远抓着慕予的脸颊,一只手将嘴里的药片抠出来。
慕予推拒着男人的动作:你放开,我自己知道自己干什么?只有这药能平复我,只有药……
厉致远看着药瓶表面的说明书,精神紧张、自残率、自杀率……这些可怕的字眼。放下药瓶,眼睛扫过刚刚因挣扎,表带松散着,看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疤痕,宛如一条条蟒蛇扭曲地盘在女孩白嫩的手腕上。
你?厉致远根本没想到慕予的抑郁症这么了厉害,已经重度抑郁了。
慕予看着此刻厉致远表情:怕了?没想到?
慕予看着自己的手腕,疯狂地笑了起来:我这才哪到哪呀,比起念念的痛苦,我这点伤简直太微不足道了。我本以为我已经身处地狱了,可念念已经在十八层地狱苦苦熬着。她的人生本来是美好的,只因为我,因为我,她遭受着世界的阴暗……
我……慕予不停地重重地捶着自己的心口。你没有看到,念念……她想着她看到的地方再也说不出话来。
厉致远将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进来,让慕予可以舒服一点,但还是消不出房间的闷热。
沉默了许久: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
厉致远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现在才知道有些事情他很无力:好
送慕予回来的萧然不放心,回想临走前慕予的脸色实在难看。他给楚沐阳打了个电话。
所有的事情都离不开一个“情”字,但一切也都因为有了“情”字而弥足珍贵。
楚沐阳接到电话,他知道此刻的慕予情况一定不好。她需要自己。他匆忙换上衣服准备出去。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缩着一小团。小予?
慕予抬头看着发音源:沐阳
楚沐阳抱着她,安抚着她:我在。
啊啊啊啊,慕予大声地哭了出来,她现在只想脆弱,她不想假装坚强了。
哭了好久,哭到眼泪都哭干了,干涩的眼睛迫使慕予闭上,可眼前一黑,梦魇般的图片便一张张闪现。她不敢闭上,不敢……
楚沐阳知道此刻的慕予在遭受着什么。可她现在需要休息,楚沐阳拿来两片安定给她吃下去。
在他学习心理的时候,他专攻心理治疗…——抑郁症。
所有经受过抑郁的人,宁愿得癌症,也不愿意得抑郁。他们宁愿冒着死亡的危险,宁愿遭受任何身体上的病痛。因为身体是有限的,头脑是无限的,它的折磨也是无边无际的。时刻追随者你,即使睡着,也会在梦里出现扰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