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刑天与皇帝战,被皇帝割下头颅,葬于常羊山。然而刑天却并没有因此死去,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从常羊山一路杀至终南山,所到之处阴云郁结,碧天不开,山神不敌刑天,求助于天帝。天帝派大司命下凡相助,最终将刑天封印在终南山边境,为了安抚百姓,驱除刑天四散的邪气,大司命在终南山停留五日。
那时候的南音由于精通音律,便被大司命带在身边,弹奏静心曲安抚人心。作为终南山山神的宝贝女儿,她本是不愿受奔波之苦的,但父亲说此番积攒功德,日后可上九重天为官,她这才应下,跟着那人去了许多生平从未到过的地方。
那人从不怜香惜玉,赶路时从不向后看一看,看她是否跟得上;那人极为爱酒,闻见好酒香便要停一停,但他从不喝酒;那人身上有着眼中无一物的缥缈感,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被他装进眼里,放在心上。
最后一日,他们在终南山山脚下的村落里驱邪,她依旧抚着静心曲,但大司命却在中途打断,他说:“静心曲本应静若幽谷,才可达清心驱邪之效,但你这一曲,却仿若空谷里飞出了花蝴蝶,何事如此欢喜?”
她低头,指尖在琴弦打转,眼睛悄悄瞟向他,一眼,又一眼。他什么都无需做,只要静静站在她身侧,就足以令人欢喜。
之后,送走大司命,南音夜以继日努力修行,功德圆满,得以飞升,成为九重天玉阳真人的弟子,她丝毫不敢懈怠,希望自己总有一日能配得上那人。
听闻大司命收了弟子,她在蟠桃宴匆匆见了一面,不过是个乡野果子精,不足为惧。这个果子精不仅不懂规矩还胆大包天,竟偷偷潜入玉阳观,盗走众多法器,玉阳真人一怒之下,禀明天帝,大家都等着看好戏,等着这果子精来求饶。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大司命。他来致歉,向品级比自己低上好几阶的玉阳真人赔笑脸。玉阳真人当然得给大司命面子,收回部分法器后,便说:“仙童虽顽劣了些,但有仙尊教导,定会成才,此事已过,就不再分说了。”
大司命却说:“归尘教导无方,不如真人,教出的玉阳七子赫赫有名,与孽徒夕锦斗法输了却不遵守承诺,愿赌不服输,此等风范,真是令在下钦佩不已。”
一席话,局面骤然转变。玉阳真人才知有斗法一事,唤出玉阳七子,一番盘问后,命其遵守承诺,交还法器,并向大司命道歉。
大司命一脸云淡风轻,回道:“你们应当亲自登门向夕锦道歉。”
众人眼中低下的果子精,大司命却总是处处维护,或许这只是师徒情谊吧,南音这样安慰自己。
在大司命要出玉阳观的时候,她追上去,唤他:“仙尊!可还记得我。”
他脚步一顿,神色漠然,问她:“你是谁?”
她的笑就这样僵硬的挂在脸上,来不及收回。
朝夕相伴整整五日,她终究还是没能被他装进眼里,放在心上。
忽而,她见他眼神一亮,望着门口一道身影,浅浅一笑,他走过去轻拍那人的额头,说:“孽徒,让你在司命府思过,又偷跑出来!”
是那个令人讨厌的果子精,只见她不知礼数大声质问:“你们是不是一起商量好了,要定我个什么罪名?”
“玉阳真人通情达理,只让你在府上闭门思过五日,你就感恩戴德吧。”
“罚的这么轻?你为我求情了?”
“为你求情?是玉阳真人通情达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任意妄为吗?”
“我什么时候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任意妄为了!”
二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前面的人说一句,后面的人就反驳一句。原来,南音心目中那个缥缈无欲的谪仙,也会流露出凡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让她仍抱有期望。
南音讨厌夕锦,这是女性之间最原始的敌意,没有任何缘由。但她又忍不住模仿她,甚至专修易颜术,几乎可以做到完美的变为另一个人。
可当她化作夕锦的模样,来到大司命面前,自认天衣无缝,却被他一眼识破。
在九重天,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谁?
以至于后来,因为擅闯司命府,大司命判她天雷之刑,父亲托了关系,使她半路脱逃,经此一案,南音神女勾引大司命无果,成了九重天的笑柄。她却不恼,想着这下可好,你总得记得,我是谁了。
夕锦与大司命正在追忆往事,却见织羽星野从书房冲了出来,他抄起路旁一块板砖,扑杀过来,大喝一声:“妖孽!放开那个女孩!”
大司命拂袖侧身,空手接板砖,织羽星野再一抬腿,大司命怕脏了自己的衣服,往后退去。
织羽星野将夕锦护在身后,说:“别怕,我来保护你!”
夕锦弹了这个愣头青一脑瓜崩儿,笑道:“傻瓜,这是我师父。”
刚接到小白的禀告,以为夕锦有难,他放下笔就冲了出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原来是师父大人,失敬失敬。”对太后都不行礼的织羽星野难得向大司命行了个礼。
“无需多礼。”大司命看向他,神色复杂,想着这便是天意吧,有些人注定分离,而有些人,无论天上地下,注定要相遇。
“我须回天禀报此事,你照顾好自己。”大司命对夕锦说。
夕锦想着,果然师父还是关心自己的嘛。
却见大司命临走前,掏出生平簿在上面开了张罚单,拍到夕锦脑门上:“少司命私下斗法,日后回天记得来领罚。”说完挥一挥衣袖,翩然而去。
“……”喂,我都还没来得及出手呢!这也要罚?师父你月底拿徒儿冲业绩?
织羽星野扒下那张罚单,看了一眼,说:“你好惨,回天得禁足十日。”
夕锦无奈摇头,谁叫她摊上这么一个专坑徒弟的师父,她起身想走,织羽星野这才瞧见她衣裙上的血迹。
“你伤到哪了?我看看。”
“你会治伤么?”
“不会,我就看看……”某人抓着她的裙摆不松手。
她笑了:“傻瓜,我自己会疗伤。”
“我还可以给你呼呼,说不定会好得更快!”
“呼你个头啊,滚蛋!”刚才的忧心全都消散不见,这个傻瓜总是能逗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