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感情或深厚或平淡的人,幸或者不幸的人,会遇到这辈子的唯一,唯一的偏执,唯一的不可忘记。
沈灵均平静吃下最后一口饭,拿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甘麦来的时间变得频繁了些。有的时候会跟沈灵均一起讨论她妹妹的病情,有的时候会带来自己做的一些点心,有的时候只是站在远处盯着沈灵均看。沈灵均已经拒绝过她了,但是甘麦并不死心。
这个女孩,连表达爱意的方式都和葭儿那么相似,那么含蓄,内敛,不经意,而葭儿的爱情里,除了这些,还时常透露着偏执与疯狂。
那是独属于葭儿的偏执与疯狂,那是独属于沈灵均的偏执与疯狂。
很多地方很多地方或许很像,一些细节,一些爱好,但是她不是,她的葭儿,很多很多人都会像他的葭儿,但是她们都不是他的葭儿,那是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独一无二的女孩。
“你没道理不喜欢啊。”翁医生皱眉沉思,拍了拍沈灵均的肩膀。
“……”
“?”
沈灵均揉了揉太阳穴,“翁医生,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了。”
“你不用感谢我,关心你的人生幸福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你是我们医院重要的优秀的年轻医生嘛!”
……
孩子们正在草地上围成一圈。
“他们在这里围了多久了?”沈灵均问早就过来的翁医生。
“他们陆陆续续的,最早的1个小时以前就过来了。我真佩服这些孩子,他们好像已经形成了一个惯性。这说明他们很喜欢甘麦的演奏,她到现在只来了几个星期。可孩子们已经爱上她的音乐和她了。”翁医生
“看得出来,就像是星星和月亮一样,孩子们喜欢她,喜欢围在他身边。”
“她本来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嘛!”翁医生语义双关转过头来看着沈灵均,笑眯眯的,却让人无端地觉得要被卖。
沈灵均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甘麦已经从小提琴包里取出小提琴,走到了人们围成的圈子里,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后,她先看了沈灵均一眼,甜甜地笑了,就像一朵初夏盛开的花朵一样,然后站在圈子里开始演奏起来。
沈灵均对音乐不是很了解,他听的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首,葭儿经常拉给他听的那首曲子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以前他从没问过,也许那是葭儿自己作的曲子也不一定。
然而现在甘麦拉的这一首给了他很熟悉的感觉,但仅仅是熟悉,这一首的感觉很覃葭儿拉的那首很像,但是不一样。
他听得出来。
那首曲子他已经在心里回忆过无数次了。
不一样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想到这,没来由的,他低低地叹了口气,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甘麦这次不是背对着走廊而是面向他们的,甘麦的目光望过来,笑着朝沈灵均这边挥了挥手。
“这一定是在跟你挥手。”翁先医生无原则笑眯眯。
沈灵均满脸的尴尬无处安放。
“别这么明显。”
“明显吗?不明显?我觉得很好,年轻人嘛!”翁先生给了他一个意犹未尽的眼神,“我下午约的病人应该到了。”
扬长而去。
沈灵均无奈地朝甘麦那边挥挥手,算是回应。
“得麻烦你跑一趟了,沈医生。”沈灵均正在跟病人家属谈话时护士长突然进来这么跟他说。
“那么情况就是这样了,她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出院了。明天你就可以来接她了,不过务必注意不要刺激她,虽然她现在已经不表现出攻击性了。”只是看了她一眼,显然护士长的突然插入并没有打断沈灵均原本的思路。
“好的。”面前站着的是患者的丈夫,这位丈夫静静回答道。他深爱自己的妻子不错,如果能完全痊愈该多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上次只出院了一年,他不得不再次把她送过来。天知道他要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原来很多时候,一时的好了不代表永远的好了。这可能是个不定时炸弹,引爆的原因有很多,自己也好,她也好,周围的一切一切也好。
“回家了。”面对静静地看着门外出神的妻子,他露出了微笑,他握住妻子的手,带着婚戒的右手上,有一道很深的疤。
这道疤是上次他妻子突然发病弄伤了他,他知道她有的时候很危险,他已经被劝了很多次了,要他和妻子离婚,只要给足够的钱让医院照顾就好了。
那怎么可能,他爱着她,那么爱她,他心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离开她。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照顾她是累赘,他们却没想过,他是如此地需要她。她是他缺失的灵魂,让他带着爱情的意义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还能带她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她静静不说话,他时不时地偷瞄着她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一年多有想我吗?”
她总算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你不是来了很多次吗?”
“是呀,很多次,但是大多数时候你都不记得我。”
“我不是不记得你,是不想记得你。”
“阿晚……”
“阿明,你应该跟我离婚的,或者,我死掉就好了。”
“你别这么说,我求你了。”他抱住她,在这一条梧桐路上,忍不住落下来,“你不能这么说,你不能这么伤害我,你不能抛弃我。我从小就喜欢你了,我喜欢了你二十几年,你怎么可以跟我说种话。”
“是呀,我早就告诉你,别爱上我。你这个傻子。”
风很轻,很轻,他用他二十几年的爱情,才将她留在这个世界,她总觉得自己不完整,但是,谁又是完整的呢。没有她,他或许残缺地连生命都不是生命了。
“什么事?护士长。”沈灵均转过脸来,
“这次你得亲自去,孩子,他点名要你。”
“谁?”
“上次的那个客人。他只说病人的情况很糟糕,已经不能再拖了,他是这样说的,不能再拖了,但是他不愿意把病人接到这里来。我只能说他很固执,但这样的家属也是有的,是的,也是有的,就像很多这样的家属一样。出于各种原因,我想实在有很多原因,他们总想靠自己给家人治疗。有的成功了,有的没有成功。我想这一位就是个失败的例子。”她略作停顿,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把他的地址给我。”
“不,不用了,你不需要自己开车,你甚至不需要什么地址,事实上,他已经派了车子来接你了,就在外面。他们都催了我好几趟了,你听,一直在按喇叭。我们医院可是很严格的,我们连手机都得关机。他们这样会打扰到病人的,但是他们不肯听。所以……见鬼,你快去吧,我头都疼了。”护士长一个劲地摇头。
“抱歉了,翁太太,我会跟他们讲的。”
沈灵均飞快地换了身衣服,带上他的诊袋。
他还在按喇叭。因为沈灵均他们的手机都是关机的,他没法打电话,所以他就一直按喇叭。
“够了,够了,不要再按了,你们会打扰到病人的情绪。”沈灵均坐进车里说。
“抱歉,我等得急了,而且老大吩咐只能在外面等。”
回答沈灵均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刚刚他就坐在驾驶座上按喇叭,但沈灵均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到可以考驾照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