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我回来了。”楚云捧着桔黄色的小家伙,眼波流转地望着路子宜说道。
这一刻,路子宜的嘴边涌上太多话要讲,却又不知道要从哪句开始讲起,最终抿着嘴灿然一笑:“吃过晚饭了吗?”
“家里有什么吃的?”楚云等路子宜走过来,一手自然地搂上她的肩,一手揣着便便,开了门走上楼去。
孙叔垂着手站在张清芬旁边,问道:“不叫他们一声吗?”
“不用……我们回去吧。”张清芬轻轻吁了口气,笑着往外面走。
在楚云把秦沛琪送进医院之后,张清芬就派人在医院里盯着。所以秦沛琪一醒过来,张清芬就得到了消息,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女人,是个麻烦。张清芬有些头痛,于是下楼在钢琴前面坐了下来,一边弹一边皱眉。隔了不久,派过去的人通知说路子宜到了医院里面。听到这个消息,张清芬的手指在钢琴上优雅地流走,睿智的眼睛里面浮起明显的笑意,愉悦地坐到沙发上面,捧起书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孙叔放下电话走过去:“芬姐,很可惜,路小姐没有见到少爷……”报告的人只知道路子宜没有进到病房里面,却没有办法弄清楚是为了什么原因。
张清芬并不意外,端起红茶缓缓地呷了一口,“哗”地把膝盖上的书翻了一页,简单地说:“那孩子最后到了哪里?”
“好像一直到了病房门口,和秦小姐的那个朋友Merle说了几句,然后就折回去了。”孙叔站到张清芬的身后,把得到的消息转述了一遍。
张清芬的手上稍稍一顿,仿佛有些叹息:“是楚云在英国读书时候的那个学校后辈吗?想不到最后他竟然没有跟着楚云,反而死心踏地随了那丫头……可惜了。”
“另外,芬姐,”孙叔斟酌了一下,补充道,“竹贤帮的鬼眼也到医院去了。”
“哦?许人鹰那边看来也一直盯着呢。”张清芬合上书,站了起来。她的手往空中一摊,孙叔便把外套递了上去,“一起过去看看吧。”
张清芬的车子还在路上的时候,孙叔接了一个电话:“芬姐,少爷离开医院了。秦小姐的丈夫Lyle男爵到了。”
“Aaron呢?”张清芬随即问道。
“和男爵一起到睦城来了。”
“呵呵,也是个痴情的孩子。这么奔波,还赶得上米兰的秋冬时装周吗?”张清芬前一秒还微微笑着,下一刻就重叹了一声,“那些个人,太复杂,关系太乱……”她最不希望楚云卷进那个混乱的圈子里面。
“回去吗?”孙叔开着车,问道。
张清芬摇头:“不,去看看楚云!”
“帝齐花园?”
张清芬轻笑:“骥俊怎么糊涂了?去子宜那边就好。”
便便一直被寄养在徐晓妍家里,现在回到家里兴奋地“嘎嘎”高叫,摇着屁/股往自己的窝里奔过去。便便的小房子在楚云房间外面的阳台上,路子宜在出门之前帮小家伙摆好了水盆和饲料,便便扬起脖子欢快地叫了一声,埋头吃起来。楚云跟在便便的后头,边笑边摸它的脑袋:“你也刚回家呀?”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路子宜关上冰箱门,伸手把外套重新从衣架上拿下来,“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房间里开着空调,暖烘烘的。楚云找了套棉质休闲装搁在手臂上,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了吗?”他走进厨房,拖住路子宜的手往冰箱里面探头,“不是有鸡蛋吗?下个面条给我吃吧。”
楚云把下巴搁在路子宜的肩上,热乎乎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路子宜“突”地漏掉一拍心跳,低下头往旁边躲开两步。楚云不满,张开手一把把她抓了回来,锁在身前:“蛋要先煎一下,但不要太老。我要流黄的!”
楚云的上身已经完全脱光,紧紧地挨着路子宜的后背,让她有些避无可避。好在他说完话,把衣服往肩上一抛,往浴室里走去:“我先洗个澡,等做好了叫我!”
路子宜从厨房里走出几步来,看着浴室的方向,紧紧按住自己的左边胸口。浴室里开始有水声传出来,路子宜暗暗吁了口气,转身往锅里放好油,又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做荷包蛋。两个人都一直没有在家,冰箱里空空的。路子宜煎好蛋放在一边,又跑进自己房里找出一根双汇火腿来,那是她最喜欢吃的零食,平常一直都有备着。锅里的水在火上煮着,开始慢慢地冒泡,路子宜围着围裙站在一边,剥开香肠红色的外包装,拿刀仔细地切成长条。这一刻,一切变得好平静,路子宜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嘴角漾开了层层的笑纹。
“哗”,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楚云脖子上披着毛巾,用毛巾的一头擦着头上的水粒走进厨房:“不错嘛丫头,还真让你捣鼓出东西来了!”
他手上的毛巾在头上划来划去,带着洗发水香味的水珠子迸到路子宜的脸上。她把楚云推开,用手背擦脸:“快点去把头发吹干,小心感冒!”
楚云洗完澡、刮好胡子,却还是盖不掉眼下的一片乌青。听了路子宜的话,微微地点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便便吃饱喝足,跟在路子宜脚下,等她煮好面又跟着一起跑到楚云房间里面。路子宜轻轻地把小家伙用脚“踢”到一边,捧着碗训它:“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粘这么紧,被踩到了怎么办?”
楚云背朝天花板趴在床上,望着路子宜和便便,眯起眼睛微微而笑。路子宜从来没有看到过楚云这么纯洁地笑——印象中,他总是吊起眼角,像只猫一样,或慵懒或眼露精光的笑。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又笑得这么美好,路子宜倏地别过眼去,弱弱地讲:“过来吃饭……”
楚云赖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抬起一只手来向她招手:“丫头,过来!”
“做什么?”路子宜飞快地瞥他一眼,小心地把面端过去放到一边的茶几上,人却不敢靠得太近。
楚云咧开嘴一笑,伸出手一掏,把路子宜拽到了床上。路子宜背对着他,使劲挣了挣。楚云把脸贴到她的背上,深深吸了一口:“累了,让我靠靠……”
路子宜听了心里又苦又酸,放松了身体,躺着不动:“Pekky,伤得很重?”
“刚刚下午才醒过来,伤口有些感染……”
“哦。”路子宜想起之前在走廊上听到楚云和秦沛琪对唱情歌,心里闷闷的,只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
楚云在路子宜身后默默闭上眼,声音听起来像个迷路之后无助的小孩:“丫头,我无法原谅她,但也没有办法放下她。她被枪打中的时候,我觉得有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扼去了我的呼吸。”
所以,你就在我的眼前转身奔向了她吗?路子宜在心底小声地问。
“可是,像今天,她醒过来之后我却没有立场再陪着她。她有自己的老公,有自己的经纪人,我呢,什么都不是……”
楚云说着说着,环在路子宜身上的手慢慢松开,路子宜便赶紧坐了起来:“吃了饭再说!”她把茶几挪到床边,又给楚云手里塞了双筷子。楚云也从床上坐起来,先喝了口汤,然后抓着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他头发上的水还没有干透,几粒晶莹的水珠挂在发尖。路子宜找出吹风机,跪在楚云身后的床上,仔细地帮他吹起头发来。他的头发很细很软,平常喜欢用发胶整齐地竖起来或者拢到一边,现在刚刚洗过,跟小孩子的头发一样柔顺。路子宜的手指在他的发丝中间穿梭,还用指腹细细地帮他按摩头皮。
一碗面下肚之后,楚云精神清爽了许多,满足地喟叹说:“我就是爱吃丫头你煮的面!”说着把筷子搁在碗上,整个人往后躺下去。路子宜闪了闪,楚云便顺势倒在她的腿上,耍赖着说,“这边耳朵上面痒,按得用力一些啦!”
路子宜摸了摸楚云的头发:“都干了,起来啦,重死了!”
楚云抬起自己的手也摸了摸,确实干得差不多了。可是,他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双手抱着胸翻了个身,朝着路子宜的肚子睡过去:“丫头,本大侠累了,要休息……”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安安静静在卧在路子宜腿上,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路子宜关了吹风机,放到一边,随后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到哪里是好,傻傻地举在半空里。这时候楚云突然睁开眼,明朗一笑,抓过路子宜的双手抱在自己胸前,然后又闭上眼睛睡了。他从路子宜的下面抬起眼对她笑的时候,像有道光打在他那双狭长的大眼睛里,好像湖面上突然吹起风来,波光鳞鳞。路子宜在他闭上眼睛后,心跳越来越快,脸上也越来越烫。但那个人却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睡颜无辜。路子宜看着他呆了一呆,终是轻轻笑了。
楚云是真的累了,抓着路子宜的手,呼吸渐渐平缓,时间也好像走得更慢了些。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子宜的脚底被自己压得发麻,像有千万根细针在扎着自己。
“楚云?楚云?”路子宜轻轻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于是,她用双手抬住楚云的头,小心翼翼地把他移到枕头上面。她把脚慢慢地伸直,一直被压迫着的那双脚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她用手把它们抬到床边,坐着上上下下按摩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终于,路子宜的脚可以动了,她走下床去,把楚云吃完的碗筷收拾起来。他肯定是饿坏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路子宜关掉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了床头的小台灯,端着碗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幽暗的灯光下,楚云的睡脸看起来特别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咚,咚,咚”路子宜的心跳如鼓,捏着碗的手指也慢慢用力。
“咕咚”,咽口水的声音让路子宜自己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已经端着碗趴在楚云的床前,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到3厘米。
路子宜屏住了呼吸,盯着楚云的嘴唇,慢慢地贴上去。当有暖暖软软的触觉从自己的唇上传过来的时候,路子宜迅速从床边弹开,惊慌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更令她难堪的是,楚云竟然也睁开了眼睛,吃惊地望着自己。
“嘭”,路子宜的手移到自己的脸上,于是本来捧在手上的碗滚到了地上。楚云的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陶瓷碗在地上轻轻地一弹,滚到了一起。便便听到声响,从阳台上跑进房里,扭着头对楚云“嘎嘎”叫了两声,又冲路子宜叫“嘎嘎”。
路子宜咬着嘴唇垂下头去,声音细若蚊吟:“我尝尝鸡蛋面的味道……”这话说了比没说还要尴尬,路子宜捡起碗筷,强做镇定地慢慢“冲”出房间。
“完蛋了,路子宜,你完蛋了!”路子宜把碗筷直接带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把自己摔到床上郁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