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待我病好以后,就到了我履行诺言的时候。
时光过得咬牙切齿,光阴逃得迫不及待。待我细细算来,我日日来他殿中已一月有余。
这一月以来,他倒还真应了母后的话,除要我给他添茶研墨外,却也教了我许多当世闻所未闻的学科。
“昨日教你的三角函数可都记全了?”他信步走在前头,“背来与我听听。”
我当下磕磕绊绊的背了起来,勤勤恳恳地踩着他身后月色为他晾下的影子。
眼将将要到凤年殿门口,我终是要不情不愿的背完了,这厮却蓦然转身,踩影子正欢的我,躲闪不及,撞了上去,我吃痛,伸出手来捂住了鼻子。
“如此简单的数理知识,你竟背得如此坎坷。”你佯装怒骂。
我低头看着脚尖,鼻尖又泛疼,只觉委屈。我生平第一次接触这些奇怪的字符,比起以往学习的经史子集,它让我头疼不已,每日记它只觉心浮气躁,偏偏这厮每日锲而不舍的在送我回去的路上抽背,以至我每日梦中都是我公式背不下来,做题转不过弯,被他骂蠢的情节,当真是噩梦连连。
这些天积压的负面情绪蜂拥而至,几乎让我无法喘息,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在低头,太埋在膝盖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
“年年?”你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将我扶起,拉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到殿中。
许久,我平静下来。吸了吸鼻子,胡乱拿过你的手帕逝去眼角的泪花,我透过指缝偷偷看你。“是不是很丢人?”我哽咽。
“不会,很真实。”你思量片刻,说道:“明日起,我们不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听到你这样的话,我垂头装可怜,惨兮兮的道了一声:“好。”过去十几年在世人面前树立起来的才女名声,如今在你眼中终究是毁于一旦了。
你给我倒了一杯水,就转身离去了。
转身之际,你叹了口气:“以后,倘若有你不愿做的事情,你大可与我坦白,不必憋在心中。”
我望着你离去的身影,月光将你饰得修长,走动时,眉目带着星芒。
当然,这月余来,有一件事让我记忆尤深。
我始终忘不了发丝划过锋利剪子的声音,是发丝的“咔咔声”,是我心弦的断裂声。虽然只有几厘米,但一块头发的却是却足以让我对你怒目圆睁。
犹记那日下学,你走得飞快,我在后头亦步亦跑的跟着。一进殿中,你便拿出一把大剪子,在我惊怒交加的注视下,拾去我一履头发,胡乱的往香袋里一藏,即刻封口。
就在我要对你大打出手之际,你放下剪子,悠悠说:“二月二,龙抬头,好运永远跟你走。”
顿时,我的穷凶恶极变为了温婉娇羞。一个少年若如此的盼切好运降临在你头上,不会是坏事,对他的好感顿时又上升了几分。
只是后来,我从王小姐给我的话本子里看到各路英雄绝交时的割袍断义,我才恍然大悟:他割我头发,原来不是祝福我,而是想和我绝交!
我本以为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我与他的关系不似先前那般相看两厌,也算得上是有话可谈的至交,然而我不曾想,也不曾料到......为此,我专门找他打了一架。
我急匆匆的跑去找他,质问他:“你割我头发,是不是想和我绝交?”
“不是,我是想娶......”他的嘴角明显抽了抽,继而赶忙说道。
他的回答太过人神共愤,我自认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份上了,事到如今,他还惦记取我的项上人头,不待他说完,我便某足了力气,一拳挥了过去。当然我没打到他,他躲开了,我收势不住,脑门磕到了台阶上,完罢,在他惊异的注视下,我气势汹汹的爬起,转身离去。
真可谓输人不输阵,我自知打不过他,气势到了便足以,只是代价有点惨重。
第二日文先生问起来,我不顾他的偷笑,若无其事的答道:“学生昨日修学到深夜,困顿之极,不慎磕于案板。”
文先生直夸我为未来国之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