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至,余晖落,一身华服的翩翩公子走在大街上,自是夺人眼球,只是此时,沐世子的气质未免清冷了些,叫人不敢靠近。
清澈的河水映衬着万家灯火,夜晚的洛城增了些人间烟火,他伫立河岸良久,手里攥着那枚半月玦,喃喃自语,“她还好吗?”
黄衣服的丫鬟正从不远处的车马边朝他走来,粉色衣饰,头戴钗耳戴环的女子,提着盏硕大的花灯在车旁低头不语。
“我家小姐,邀公子一叙。”兰心规规矩矩地给他作了个礼,可言语到底是欠些敬意的。
沐世子早已觉察背后来人,听到声音,才收起了那缕杀意。
抬首望月,眼观星斗,负手而立,挑唇,直言道:“你家小姐倒是不怕在下相貌丑陋,面目可憎。”
兰心听了这话脚步打滑,连连后退。但她到底是不信,有这般风姿的人儿会是如此面相,“我家小姐何等尊贵?公子何必推辞。”言语间倒失了规矩,眉眼间却多了些颐指气使。
若是往日,沐世子定是不会罢休的,今日倒是无心教训,轻甩衣袖,便要离去。
见他要走,马车旁的柳兮儿眼带急色,频频给兰心暗示,兰心冲上前去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当然也在沐世子抬步回眸的那瞬间失了心神。
可是失了心神的何止她一人,柳兮儿激动地连手里的花灯都掉在了地上,含羞带怯地走上前来,盈盈一拜,“公子勿怪,是兰心无礼,让公子受惊了。”柳兮儿眼带秋水,那叫一个通情达理。
一旁的兰心连忙跪伏在地,连连告罪,“是奴婢不懂规矩,还请公子责罚。”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在街角看戏的沈枫苓都忍不了了。站在不远处的她,见证了沐世子被围堵的全过程,本来也是来给沐世子挑选礼物的,若是此时上前给沐世子解了围,那家伙是否能对他感激一二呢?她把玩着头发,歪头探脑地想了想。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去管了沐世子的闲事,“嗯哼……。”她拢了拢手指,咳得超大声,出现在一丈之外,“姑娘当街调戏良家俊男,怕是不妥吧。”一开口就见血,吸引了街上众多目光,周围的人们也开始三三两两指点起来。
“你休要胡说。”柳兮儿被她这话炸得小脸通红,小脚直跺,恨不得手撕了她。
“哦?难不成这位公子认得这位小姐?”她朝沐星尧的方向摊了摊手,问道。
柳兮儿手里绞着帕子,彻底沉默了,沐世子掂了掂袖子,倒是为自己发了一句声,“素不相识。”
一句“素不相识。”将柳兮儿推在了风口浪尖,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柳兮儿调戏他的事实吗?这个男的不仅脸臭,还心黑,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沈枫苓微微摇头,在心里吐槽道。
柳家大小姐柳兮儿,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十分有自信的,虽说比不上京城第一美人叶锦,但在这洛城也排得上名,特别是那双杏眼,惹人爱怜,却入不得沐世子的眼,这叫柳兮儿倍受打击,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扔下一句“是本小姐认错了人。”逃也似地便离去了。
“呵呵。”沐世子呡唇浅笑,声若银铃,“丫头说话,一向如此刁钻吗?”
“公子说话一向冷心绝情吗?”她不答反问道。
前一秒的沈枫苓说话是硬气的,后一秒的沈枫苓想到他师兄,只能暂时狗腿,毕竟这家伙的确不好惹。见他已经走出百米开外,她一阵小跑便跟了上去。
“丫头莫不是也想当街调戏良家俊男?”沐世子挑了挑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害得她差点把他扑倒,不过某人白花花的靴子上边留着黑乎乎的印子却是不能幸免的。
她双手悬在半空,大脑迅速反应,往后倒退一小步,与他拉开距离,“公子,我会负责的。”嘟嘴撒娇卖萌式地恳求着。
眼睁睁地看着白靴变黑靴的沐世子内心是拒绝的,他眉头微皱,步步紧逼,“哦?如何负责?”
他步步紧逼,她连连倒退。沐世子这阴郁的气质,犀利的眼神,任谁都招架不住,沈枫苓只好缴械投降,溜到他身后,瘪着嘴假哭道:“呜呜,我洗,我给公子洗还不成吗?”
“原来太子殿下的人的确是不太守规矩。”沐星尧的心情似乎从不悦转变成了云淡风轻,云淡风轻里还夹杂着一丝轻盈。
街道两旁的灯火愈加明亮,使得沈枫苓脸上的委屈一无遗,那凤眼噙着泪花,颇有无语凝噎之感,若是你觉得这女的好欺负,那你就错了。虽说她长得一副瓜子脸,生了一对柳叶眉,眼若星石,唇如朱丹,笑带桃颜,静静地往那儿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眼,你可别以为她只是个起眼的花瓶,悄悄告诉你们,花瓶也带刺。(来自作者的小声提醒)
“我一向不守规矩惯了。”她点点头,再一次老老实实地答道,顺嘴还问了一句,“公子,我可以回家吗?”边说边指着她来的方向。
她指的方向是北,沐世子看的却是南边,因为南边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身形胖胖的李元喜。
李元喜是洛国太后身边的随侍,能在这热闹的夜市找到我们沐世子,怕不是没有缘由的。
“世子可是叫奴才好找啊。”元喜公公双掌交叠,作揖行礼,随即脸上笑得堪比抹了蜜还要讨喜,“太后娘娘挂念世子,请世子入宫呢。”
“本世子这好友该如何呢?”沐世子突然语出惊人,神色顷刻变得为难起来。
元喜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这个长相惊绝的蓝衫公子,身形虽比沐世子矮些,倒也不是凡尘俗物,叫人见了两眼放光。
沈枫苓举了举小手,弱弱地插了一句,“内个公子,我可以自己回家的。”,这么晚还没回去,师兄怕是要好找。
“孤身一人,本世子可是放心不下。”他没有正视沈枫苓的话,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元喜。
沐世子这般不近人情,与他说话着实费了半条小命,元喜神色有异,却又不敢表露太多。沈枫苓却是在一旁嘀咕道“太监真不好当啊。”
“公子放心,我可以……的”本来沈枫苓是想要解救一下元喜公公的,怎奈沐世子一个眼神飞过来,独留一个“的”字尾音绵长,世子这是要闹哪样,沈枫苓欲哭无泪。
沐世子摆明了是要沈枫苓一同入宫,元喜公公心知肚明,这位公子不一同入宫,沐世子怕也是不会跟他走的。他久呆宫中,怎会不知沐世子的话外之音,只好走过场式地问一句,“世子不放心,那便请这位公子一同入宫可好?”
“阿枫的气可消了?”沐世子宠溺地刮了刮她高挺的的鼻梁,“可莫要闹着回去了。”
沈枫苓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电得一动不动,任他握着她的手腕坐上了对面豪华宽敞的马车,元喜则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在心里直呼“天呐,世子是断袖。”
马车一路驶向宫中,沐世子一路闭目养神,沈枫苓一路状况外,她心里不停想的是,不是沐世子吃错了药,就是沐世子中了邪。
马车停在华仪殿的门口,殿门大开,元喜弓着身子,一路将他们引了进来,到了内殿,琉璃灯盏使得殿内金碧辉煌,华贵之气尽显。
远远看去,太后聂绾一袭凤袍端坐在主位上,两旁的婢子拿着轻纱锈面的扇子轻轻地扇动着,待他们走近看来,太后娘娘倒是面慈,三十有二的年纪眼角倒也不见细纹,不过,太后娘娘行事可不会是这般善良。
“启禀娘娘,世子来了。”元喜朝着主位,笑哈哈地给聂绾行了个礼。
太后娘娘这才睁开了久阖未开的眼睛,那眼睛,从他还没进来开始,里边就装着算计,现在倒热络地亲如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