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宜嫁娶,宜出门。
琰京仿佛都被这喜庆之气感染,人们纷纷上街目睹这豪华的婚礼,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昀桑作为这次婚礼的主事礼官,随迎亲礼队一同前去接娶新娘,隔着花梨木檐上缀满流苏的鲜红花轿,昀桑不禁回忆起方才瑞王略阴柔的面容和他深邃的目光,明明身着一身华美的锦袍,却让人十分不安。作为占星师的第六感让昀桑立刻警觉。
六月初七,真的宜嫁娶吗?
礼队行至完颜府,瑞王亲自将盖着盖头的美娇娘送进花轿,他握了握新娘的手,万分珍重。
昀桑翻身上马,朝瑞王府前去。初夏的微风将花轿的帘幕微微掀开,露出新娘遮着盖头轻靠在车壁上的侧影。扫了一眼,鼻尖却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腥甜气息,让昀桑一惊。这微弱的气息一般人根本难以察觉,但医者的敏锐让昀桑意识到,车内的新娘怕是已经遇害。
脑海中倏然忆起瑞王长孙煜宸握着新娘手的一幕。
风渡香。
耳畔又是俞子艮的一声融筋化骨散。
昀桑不禁佩服起长孙煜宸了,这如此奇毒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动声色地将眸中深沉藏匿,一路相安无事行至瑞王府下马,完颜玉的婢女在轿前唤了声“小姐”,轿内并无应答。婢女以为她睡着了,又略大声换了一声,仍然无人应答,抱歉地朝面上沉沉的长孙煜宸笑了笑,才小心掀开骄帘,见自家小姐靠在轿内,一边去扶,一边说:“瑞王府已经到了,小姐快醒……”
完颜玉的身子毫无征兆的一软。
“小姐!”
新娘突然猝死,圣上震怒,立刻派御医前往瑞王府。
昀桑帮衬着长孙煜宸将新娘安置在新房内,长孙煜宸突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苏大人。”瑞王低沉又略带诡异的音色传来。
昀桑敛袖“殿下有何吩咐?”
“你是这婚礼的主事礼官,本王是新郎,你与本王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本王希望大人在父皇面前不要乱说才好。”
昀桑低眉顺目:“殿下哪里话,臣根本不清楚其中缘由,又怎么会在皇上面前乱说。”
“大人明白就好。”长孙煜宸盯了他一阵,方才抬不往外走去。昀桑渐渐直起身子,下垂的宽大袖袍遮住了她修长的手,指间药丸瞬间弹出,直入新娘唇间。
随长孙煜宸出门,宾客们仍需其招待,也不便久留,何况圣上即到。
昀桑伏地听从皓帝的怒斥,御医已入内为新娘检查,须臾,几位太医陆续从房中退出,听训皇帝的问话。
“怎么回事?”
“回陛下,老臣观其脉象甚是平稳,舌苔,唇色皆未有中毒之症状,至于瑞王妃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老臣……老臣也暂时也知何故……”御医嗓音颤颤。
皓帝神色瞬间阴霾,沉声道:“朕就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
“老臣惶恐……”
昀桑未曾忽略长孙煜宸一刹那间的惊讶后又阴暗的双眸,心下更是一番思量,还未思索完毕,便听见一声带着怒气的交换:“苏溶!”
“陛下。”昀桑上前。
“作为主事礼官,你察觉出有什么异状?”龙睛利利射来。
“回陛下,臣未曾察觉有任何异状。”
“这倒是奇了,”皓帝似乎是被气笑了,语调带讽,“难不成瑞王妃身有隐疾?传大理寺卿!”皓帝阔袖一挥,“朕要彻查此事!”
“陛下要彻查此事。”沉稳的音线似是从黑暗中流出。
‘“嗒。”修长的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拈起的象牙棋子轻轻搁下,与白玉棋盘碰撞发出玉碎般清泠音色,霎时,白,涨,棋局瞬间变幻。淡然含香的广袖拂过棋盘,又落一子,落子之音似是像极了这执棋主人高华风姿。
见独资对弈的主人未有任何言语,隐在暗处的人又继续道:“观瑞王妃外象,未有任何中毒症状,但其血液中仍有药物残留,似是毒已被解。”
落子之声倏的一顿,终于听得一声温润若苍山融雪之声:“瑞王妃中毒后可有谁接触过他?”
“礼部侍郎苏溶曾与瑞王一起安顿过瑞王妃。”
唇角淡淡一抹弧度,:“我那四弟还是太心急。”轻轻将手中那枚棋子抛入棋篓中,又不急不缓理了理自己月白云纹锦袖。
经由大理寺探查与瑞王妃的口供,并未发觉有何人有此动机下毒与瑞王妃,皓帝在朝堂上雷霆震怒下旨要振肃朝廷。而这件事发生未过几日,长青宫便已将此事探查清楚。
昀桑看着纸上“瑞王妃完颜玉与五皇子长孙煜翊为青梅竹马,且互生情愫”,将其放于蜡烛之上,任凭他被火焰点点吞噬,太息了句:“生在笼中的金丝雀,命运半点不由人。”一旁架子上的绿毛鹦鹉接得欢快:“不由人,不由人。”
五皇子长孙煜翊十五岁便带兵出征,将肆虐北方的,蛮夷人打得向北迁徙三千里,为此皓帝特赐封号“明威”,手握北齐三分之一军力,不得不说是有力的皇位竞争者。怪不得长孙煜宸想以如此计策将其除去。风渡香可经由肌肤接触入内,丝毫不会引人怀疑,将瑞王妃的死嫁祸于五皇子,便轻而易举。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毒被昀桑弹入嘴中的丹药所解。而昀桑却不知,如此毒药长孙煜宸从何处得来,恐怕这已完全超出朝堂范围之内了。
昀桑将狼毫放下,唤来信鸽,将信系于其腿间,凝望它消失在夜空的背影,眸中缓缓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此事定要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