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来……和你打。”
霍铮呼吸急促，面容极为憔悴，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捂着胸口，他刚刚醒过来，身体虚弱无力。
左义山背对着屋门口，听到霍铮突然说话，他的身子突然轻微抖了一下。接着转过身来，看到霍铮满头大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轻笑了一声，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霍铮，猛吸了一口烟，说话间喷吐出一股浓雾。
“霍铮，我看你半条腿已经迈上了黄泉路，你和我打，是想早一点死是不是？如果你现在承认你杀了老四，我马上给你个痛快，一枪送你上路，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老四不是你杀的，等抓你回去，我让人每天割你一刀，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左义山一边说，一边在秦二猛的肩伤处用鞋尖狠狠踩了两下，秦二猛恨得瞪圆了眼珠，左义山身旁一人持枪对着他的脑门，他只能强忍着怒火。
霍铮听到左义山不再称呼自己为老二，而是直呼大名，胸口微微一酸，仰头苦笑。
“大哥，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还是那句话，老四确实不是我杀的。你想要我的命，做兄弟的本来应该把命给你就是，但现在这条命还要留着为老四报仇，胡小路是我的朋友，所以这些人也不能让你杀了，今天只能得罪你。”
“到现在还说谎！找死！”
左义山勃然大怒，手往腰间一伸，掏出一把手枪来，上前一步，对准了霍铮。
这时站在院子两头的两个人迅速冲上前去，一个是胡小路，另一个是徐扬。
秦二猛从左义山脚下站起来，如蛮牛般怒吼一声，正要扑上去，胡小路快速冲过去，一把拉住了他。
徐扬害怕左义山会对着霍铮开枪，迅速赶上前去，伸手拉住了左义山持枪的手。
霍铮见老大手握的是自己那把左轮手枪，他知道今天是死是活全看自己了，深吸一口气，松开门框，迎着老大走上前去。
“大哥，我知道你一向重情重义，如果我死在了你的手里，希望你和老三能继续追查凶手，别让真正的凶手逃脱。”
左义山见霍铮说话时言辞恳切，不由心头一软：难道老四真的不是他杀的？但这念头转眼消失，想到老四额头上的弹孔，霍铮手枪里缺失了一枚的子弹，又勃然大怒，目露凶光。
霍铮知道，他的老大左义山在抢王手下这些日子里，一向以讲义气重情义而受周围人尊敬，他躺在床上刚醒来时，听到左义山提出要和女抢王单打独斗，明白是做给手下人看的，他们有枪有刀，人数众多，原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但如果你想杀我，倒不如来和我打一场，当着前任抢王和这么多兄弟的面，好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左义山被徐扬一拦住，火气消了一半，听霍铮这样一说，倒不便再开枪，只是忌惮着霍铮身手比较厉害，但见霍铮虚弱无力的样子，明白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又多了几分信心。
左义山一把推开徐扬，收起枪，拔起另一把插在地上的短刀，冲着霍铮招了招手。
“看在我们过去兄弟十几年的份上，等会儿我打赢了你，也不再把你抓回去折磨一场，就在这里一枪杀了你。”
霍铮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左义山的面前。他明白左义山话里的意思是：让自己最好输给他，万一打赢了老大，让他当众出了丑，这笔账就更加难算了。
“动手吧！”
左义山刚说了一个“动”字，双刀交叉贴在一起，左右挥开，砍向了霍铮的脖子，他想要一开始占住先手，逼得霍铮只能防守。
霍铮原地起跳，用一个精彩的后空翻落地，围看的人见他气喘吁吁，都以为他身体早已无力，谁都没想到他还能轻巧的翻跳。
胡小路本来担忧着霍铮的身体，见他轻松一跳，心中暗暗叫好。
秦二猛问着身边的胡小路，“你咋和这大胡子混到一块了？这胡子身手虽然不错，人可坏的很！”他看到霍铮头上还戴着他的礼帽，心中就有气。
“霍大哥和我化敌为友了，以后慢慢和你说！”
说话间，左义山连续攻了三次，霍铮或闪或跳，全都避开了。
左义山以为自己先下手的计策成功了，霍铮以无力还手，一边挥刀刺向霍铮的胸口，口中说道：“你一开始不还手，是敬我为大哥，现在已经让了三次，可以还手了！”
他的声音提得很大，故意让院子周围的人都听到，等接下来霍铮照样腾不出反击时，这些人就会明白其实并不是霍铮在礼让他，而是自己逼得霍铮没法还手，反而故意把霍铮的囧境说成是在让着他，好让自己这些手下以为自己不光比霍铮厉害，而且始终在顾全霍铮的脸面。
“好！”
霍铮应了一声，身子一矮，从刀下迅速穿过，横腿扫向左义山的腰部。
左义山脸色突变，这才明白霍铮即便生了重病，身上的功夫丝毫没有撂下。
他想到他们四兄弟无论从前是在部队上，还是近些年当雇佣兵时，霍铮的身手都是四人中最好的。老四以臂力见长，老三擅长扫堂腿，他自己则将两把短刀使得威力强大，可他们三人无论什么时候和霍铮较量都会败给他，即便老三腿法厉害，也比不过霍铮使腿的功夫。
他急忙往后跳开，双手急速回收，左手中的短刀从侧砍向霍铮的脖颈，右手突然往左挥出刀子，却松开了手。
胡小路和秦二猛同时惊呼出来。
“又是抛刀的功夫！”
当初在万喜县秦二猛依次和他们兄弟几个打斗时，就是败在了左义山的手中，当时左义山右刀快速朝他面前抛出，逼得秦二猛只能闪避，结果左义山左手接住刀子一刀刺中了他的手臂。
这一招抛刀的功夫是左义山的一招必杀技，如果遇上寻常的不会打架的或是反应不及的，他只需要一抛出，或是刺破那人的脖子，或是划破脸颊，已经赢了一半。
但要是遇上高手，刀子必须抛得飞快才行。抛刀时的力度，角度，刀身旋转的幅度，都得有所讲究，尤其是接应短刀的左手在什么时候伸出，如何去卸去刀上的冲力并在一瞬间砍刺出去，都需要无数次的练习，这招功夫他苦练了好多年才能用起来得心应手，百试百中。
霍铮看似攻守之际行动飞快，其实他身体的状况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醒来后他感觉胸口涌堵，头脑晕沉，但为了打赢老大，带着小路这些人离开，始终在咬牙强撑。
他动手之际，始终留心防备着老大会不会突然抛刀，见老大手腕一抖，知道他使出了绝招。他见过老大和很多人对打过，却很少使用这一招，因为寻常的对手不等左义山使出这一招就已经被打败，上次在万喜县老大对着秦二猛用上了这招时，秦二猛是急速后仰，避开了抛刀，却没来得及闪开接下来的一刺。
霍铮思维敏捷，一瞬间脑中做出决定，没有后撤，反而急忙向前踏出左脚，双掌向前推出，身子倾斜向下，同时右脚扫向了左义山的后脚跟。
只听左义山闷哼一声，朝后挺倒在地上。他被霍铮的两掌击中，脚后又被一扫，丝毫没有应对的办法，而霍铮双掌在左义山身上一推，又借力重新立稳身子，刀子贴着后颈飞了出去，他要是慢上一些，这一刀非划破喉咙不可。
“成了！”
胡小路大喜，拍掌叫了出来。秦二猛瞪大了眼，打心里佩服起这个大胡子来，他当初面对左老大的杀招时，可没敢想过像霍铮般不后撤反而迎上前去。
左义山躺在地上，吓得面色苍白，既是因为他的绝招被霍铮所破，同时他看到霍铮同样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条裂开的血痕，显得无比狰狞。
“你……你……”
左义山一手指着霍铮，却吓得说不出话来，霍铮脸上的几道裂痕中不断渗出血来，整张脸很快变得血红。
“天哪！”
周围的人群全都叫出了声，所有人都看到了霍铮脸上这幅吓人的模样。
“霍大哥……”
胡小路悲痛无比的叫了一声，虽然之前霍铮会不时昏倒，但身上没有出现任何病症，他原来还在乐观的盼着霍铮的病可以治好，眼下看到霍铮满脸鲜血，几道裂痕自上而下布在脸孔之上，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老三，快开枪，这小子会吃人！”
左义山在徐扬的搀扶下急忙站起来，匆忙退到了院门口。
霍铮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面孔上一阵阵疼痛，双眼被堵塞视线模糊，隐隐有股涩痛，他以为是额头上的汗水流进了眼里，一时没有在意。
“大哥，我赢了，希望你言而有信，放他们离开!”
一句话说完，眼前滴下来几滴红色液体，他低头往地上一看，面前竟有一大片血水。
“不能，不能这么快！”
霍铮大叫一声，撕开了上衣，只见胸膛上，肚腹上，全是一道道裂痕，血水染遍了全身。
“大哥……我求求你，我们快走吧！”
徐扬早已被吓傻了，不忍再看下去，抹着眼泪哀求着左义山。
左义山略微镇定下来，才想到自己当众说过的话，又见霍铮不久后会死去，也动了恻隐之心，只要霍铮一死，之后再派人抓这些人也不会费去多大功夫，于是点头答应，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徐扬临走前朝着霍铮跪下来，悲戚的哭了几声才离开。
这些人走后，霍铮顿时万念俱灰，他看了一眼胡小路，轻声说道。
“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