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牛听到公文内容,琢磨不透这公文到底是真是假。
按道理,孙世林绝不敢伪造知府公文。难道是真的?怪不得里正对待诸人如此客套。
原来公文中表明了:庄重待之。
不过尽管如此,今天的场面想必也不太庄重了。
听到公文之后,张泰全身都抽搐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丢了保正的身份。
这无上村是他的,谁敢染指,他就要了谁的命。
即便如此,张泰仍不觉得有大势已去的感觉。他仍然震怒异常,怨恨无限。
里正念完,诸人齐呼:谨遵知府大人宪令。
随后有乡勇躬身过来接回公文。
待那乡勇出了大堂,大家才敢坐回自己的座位。
里正用了口茶,抬头看看大家,微笑说道:“公文上未写明日期,乃是命各县自行择期的意思。各县又把公文抄送给了乡政。唉,若不是宪令,我焉能干预村坊的日常事务?我看此事不宜太急。三日后再行推举也不迟啊。”
一听到三日之后,张泰由怒转喜。他内心盘算着,莫不是给他走动串联的时间?
谁都知道这无上村是张家的天下,张家人口最多。只要没有其他姓氏勾连,那保正仍旧是他们张家的。
张泰内心是喜了,其他人都面带忧愁了。刚才已经得罪了张泰。难免过后打击报复。
倘若今天顺手推举了,只要不是他张泰谁都可以。
然而三天以后才能选举,这三天足够张泰杀人放火了。
正在此时,里正又开口了:“虽然知府大人并未说明,但知县大人亦有政令,他建议之前的保正就不要占用推举的名额了。推陈出新,方是对朝廷负责嘛。”
一听到这里,张泰脸色大变:“里正大人,知县大人怎么会有如此政令?朝廷都没有说先前的保正不能重新接受推举。知府大人也没说,为何单单知县大人如此要求?”
听到这里,礼官又不高兴了:“张泰,你放肆,朝廷让各地方自行制定章程,你敢有异议?”
张泰瞬间感觉天塌地陷般,他终于开始感觉到无助了。
随后他怒视着人群,大家都没有看他。可他却从每个人的脸上读到了嘲讽。
也许大家此刻未曾考虑任何和张泰有关的事情。
但张泰的内心已经无助到了极点。
他甚至都觉得乡勇们的背影亦是嘲讽他的证据。
他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想到了一个补救的办法,让张望当这个村保。最不济也得是张安。这两人谁当,都相当于还是他们兄弟的天下。
里正脸上虽然没有变化,内心却对张泰十分恼火,随后说道:“知县大人见我时曾与我说,朝廷未明确的,府县未提到的,我都可以自行处理。本官也没有其他太多建议,只是村坊推举,向来都是以家族为基础来运作的。既然是推陈出新,先前担任过的不能参选,并不十分公证。我建议,之前做过村保的姓氏就不要参与推选了吧。这样更有助于推陈出新。这只是本官的建议,大家可以思之。”
听到这里,张泰内心的毒火需要迅速发泄,不然会被气死。
他用力死死抓住自己的大腿,用力的掐着。
手上指甲,已然插入皮肉之中,却仍然不自知。
那礼官说道:“里正休说建议,既然你已经下了政令,户籍官就要遵守。村民就要遵守。张姓人可以推举其他姓氏,所有人不得推举张姓族人。若有推举张姓人当村保者,视弃权论之。若都推举张姓人,户籍官则无须记录上报。直到公正选出张姓人以外的人来。”
这话一出,所有姓氏族长宗代都内心雀跃,却不敢表露。
因为至少两天之内,张泰还是掌握着这个村子的生杀大权的。
此时孙世林大叫一声:“李小牛,李奉,张何,你三人出来吧。”
李小牛被这猛然一叫,着实吓了一跳。李奉张何也是瑟瑟发抖。
无奈,三人只能硬着头皮,从隔壁到了这边。
李小牛来到孙世林身边说道:“小人参见里正大人,里胥大人,及各位大人,各姓氏族长宗代长辈们。”
这三个家伙也没有理会张泰。
张泰当然也不在乎理会不理会了。
只是盘算着等里正一走,他就带着村勇家丁护院在村里大开杀戒呢。
他想着,村勇们尚且能听他调遣,还有十几个护院呢。
所有得罪过他的人,都得死。
既然这些人都不想他继续当这个村的土皇帝,他就只能毁了这个村子了。
此刻张泰自觉应该感谢里正一番,要不是里正把他逼上绝路,他还想不到这种解气的办法呢。
想着只要是他看着不顺眼的,统统杀死。
然后一把火烧了他们房舍,挖了他们的祖坟,这样才能解了他胸中的那口恶气。
盘算到最后,全村不需要杀的人,除了他之外,只有他的三弟张安了。
但是要剁了张安的两只手,再割了他的舌头,挖了他的眼睛,这样,他方能解了自己心头的恶气。
里胥见李小牛三人已经朝见完毕,转头跟里正说道:“这就是李小牛。我就知道他们一定在这里,果不其然。”
里正摸着胡子,看了李小牛一言,看不出什么。
孙世林说道:“张奇鸣,村夫长都来了吗?”
张奇鸣在外大声说道:“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孙世林大声说道:“叫进来……”
瞬间,四个村夫长进来,躬身抱拳,口称:“见过里胥大人。”
里胥抬手:“不必拘礼。村勇垂直管理来说,你们的夫甲归我和保正调遣。然而无上村三天后才能选出保正。所以,之前的保正就无法再兼任夫甲了。从即日起,任命李小牛为无上村夫甲。李奉张何编入村勇一队。”
张泰听闻之后,顿觉两眼发黑,自己双脚酸软无力,有些摇摇欲坠。
四名夫长一个个面露难色:“这……”
里胥大声怒喝:“这什么这?敢不接令,我现在就免了你们的夫长之职。”
四个夫长一听此话,纷纷吓得躬身:“领命,见过夫甲。”
李小牛转身看着孙世林:“我?”
孙世林默许的点了点头。
李小牛这才欣然的搀扶起四个人:“各位哥哥,不必如此,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孙世林又唤一声:“张奇鸣!”
张奇鸣铮铮之声应道:“属下听令。”
孙世林说道:“山匪为乡里大患,你带领本部乡勇留守无上村,入驻这村政厅。待选出保正后,连同李夫甲共同上山剿匪。”
张奇鸣接令后说道:“禀巡检大人,如若我和李夫甲起了争执,应该听谁的?”
李小牛抢着答道:“当然是听夫长大人的,你是朝廷命官。”
张奇鸣厉声答道:“我在询问里胥大人。”
孙世林看了看李小牛:“若起争执,事态可缓报与我知,势不容缓,听李夫甲的。”
张奇鸣答道:“得令。”
听到这话,四个村夫长相互对视,满心疑惑,不敢说话。
张泰这边也是双脚一软倒在地上。
有人发现了张泰的异常,想去帮忙,可看见整日鞍前马后的村勇夫长们都不动。
其他人谁还去管他?
张家的天下眼看大势已去,也犯不上去巴结了。
他们三兄弟再凶狠,谁家还没几个弟兄,抡拳打架,谁害怕他?
既然李小牛接管了村勇编制,那张家的护院们也都成了李小牛的手下。
虽不知李小牛用了什么手段,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绝对不是张泰的人。
而且看着风向,似乎乡里对张泰有所不满,甚至有意扶植李小牛。
既如此,张家看来是很难东山再起了。
想到这里,大家目光也对村里著名废材李小牛客气起来。
里正带着乡里的官吏们打道回府了。
李小牛目送孙世林离开,可孙世林从未发出去井下救出妹妹的命令。
也许孙世林有他自己的想法,李小牛也没好多问。
孙世林留下张奇鸣分明是要帮衬李小牛。
有的村夫长见识过这个张奇鸣的雷霆手段,无人敢造次。
眼看着村政厅里面的人都已经退去,李小牛这才想起问候,猛地向张奇鸣抱拳说道:“张大哥,你们就在此住下吧?”
张奇鸣点头说道:“嗯,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