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幕喜剧
拉基翁·别林兹基 著
杨爱华 译
作者简介
拉基翁·别林兹基（Родион Белецкий，1970—？），俄罗斯作家，编剧。出生于莫斯科。毕业于全俄国立电影学院编剧系。电影编剧作品有《巴黎古董商》《单身汉》《亲朋好友》等，也是系列剧《基督山式枪》《侍从之爱》《金钱》的编剧。
译者简介
杨爱华，北京化工大学文法学院外语系副教授，近年在《俄罗斯文艺》杂志发表了俄苏文学评论文章《塔马拉·伊万诺夫娜的“双性气质”——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小说〈伊万的女儿，伊万的母亲〉》，并曾参加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第三次呼吸》的翻译工作。
人物
卡斯玛纳福特——著名歌星。
伊修姆斯卡娅——歌星的经纪人。
斯维塔·布尔金娜——歌星的粉丝。
维拉——歌星的粉丝。
卡拉尼娜——歌星的粉丝。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斯维塔·布尔金娜的妈妈。
第一幕
第一场
狂风怒吼，雪花飘飘。粉丝维拉和卡拉尼娜在楼房单元门口踏步取暖。姑娘们被大衣紧紧包裹着，就像被捆绑的法国俘虏。
卡拉尼娜 维拉，犯杀人罪要坐牢很长时间。
维拉 （嘲弄地模仿）“要坐牢很长时间”，你怎么了？你舍不得献出10年生命？
卡拉尼娜 15年到20年。
维拉 你不打算为自己的偶像奉献20年？
卡拉尼娜 我下定决心了，但是如果偶像并不需要我这样做呢？
维拉 （似乎没在听）朋友，如果你害怕，可别待在这里，滚回家去吧，去亲吻照片吧。
卡拉尼娜 你这话真愚蠢，一点也不可笑。我爱他一点不比你少。
维拉 那请你倒着数出他的所有唱片。
卡拉尼娜 《大象芬达》《铅笔不简单》《现金为王》。
维拉 还有《日尔特列斯特和伊作里德》呢？你忘记了？
卡拉尼娜 三首歌不能算唱片。
维拉 如果你头上只有三根头发难道就不能说你有脑袋？
卡拉尼娜 你的玩笑真无聊，毫无意义。我清楚地记得他所有的歌曲。
维拉 这还不够。我们应该帮助他，我们要杀了这个泼妇！
卡拉尼娜 我不懂，你是说真的？
维拉 嘘，小声点。
[斯维塔·布尔金娜出场。她穿一件紧身大衣，头发短短的，像个男孩。她站在一旁。难道她们发现了她？她在这里悄悄溜达有半小时了。
卡拉尼娜 也许，她很冷。
维拉 你认识她还是怎么着？
卡拉尼娜 不。
维拉 那为啥可怜她？
卡拉尼娜 我也有件像她那样的大衣，很薄，只适合春秋穿。
维拉 你看，她磨磨蹭蹭向单元门口走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卡拉尼娜 我今天可不想打架，我刚做了美甲。
维拉 你想让我们三个一起排队等着见他吗？
卡拉尼娜 （无可奈何地）我很容易被说服，我就是这种软弱的性格。
[维拉和卡拉尼娜向斯维塔走过去。
维拉 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卡拉尼娜 （像维拉的回声一样）是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斯维塔 晚上好。
维拉 别装模作样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斯维塔 我等人。
维拉 从这里滚开！他是我的。
卡拉尼娜 我们的。
维拉 是的，他是我们的，你明白吗？
斯维塔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维拉 谁都想看他一眼。你滚开！
卡拉尼娜 （不是那么自信地）是的，快滚！
[维拉推了斯维塔一把。斯维塔没有反抗。
斯维塔 求求你们啦！让我在这里站着吧，到时候我站旁边还不行吗？
维拉 有你好看的，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斯维塔 什么代价？
维拉 怎么了？你有病还是怎么地？
斯维塔 求求你们！
维拉 不行，你快走吧。（斯维塔转身离开）你想想看，她还想见他，跟他说话，去她妈的！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任她怎么如花似玉，到时候一样鼻涕眼泪一把抓，只有躺地上哭的份儿！
卡拉尼娜 哎，是不是有点过分呀，她眼睛都哭红了。
维拉 这还算哭红了？你忘了他去堪察加的时候，我眼睛有多红吗？像被烧碱泡过一样。她不过是化妆的时候用手揉过了头。
[斯维塔又向姑娘们走过来。
斯维塔 我再次求你们了，让我就站在旁边看他一眼，就一眼。
维拉 你怎么回事？听不懂我说的话？！（用手抓住斯维塔的大衣领子）
卡拉尼娜 （试图阻拦维拉）维拉，你放开她，就让她站那里吧！
维拉 （放开斯维塔）你给我记住，他是我们的。
斯维塔 好的，我记住了。
维拉 瞧，就站那边。到时候不准伸手，不准出声，只准远看，听明白了吗？
斯维塔 明白了。（她挪到旁边）
维拉 （对卡拉尼娜）你怎么回事，很欢迎她吗？
卡拉尼娜 没有的事。你不觉得，你之前也跟她一样吗？回忆起你刚到这里来的情景了吧？如果我当时这样对你呢？
维拉 我会把你的鼻子咬下来。
卡拉尼娜 理智点吧，维拉！你没本事咬下来。（转过身去）
维拉 够了，你可真有同情心呢！
卡拉尼娜 （生气地）关键时刻叫你醒醒神。
维拉 （对斯维塔）哎，你叫什么名字？
斯维塔 斯维塔。
维拉 姓什么呢？
斯维塔 布尔金娜。
维拉 我没听清，到我跟前来。
斯维塔 （顺从地走近）布尔金娜。
维拉 你爱卡斯玛纳福特吗？
斯维塔 爱。
维拉 为什么爱他？
斯维塔 我说不上来。
维拉 你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爱他？
斯维塔 （反感地）我不想说这个。
维拉 （突然愉快起来）好样的！你回答得好。你没有义务对其他人说出你的爱情。我是维拉。她也是维拉，但我叫她卡拉尼娜。
卡拉尼娜 卡拉尼娜是我的姓。
维拉 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把保温杯递给斯维塔）喝点热水暖和暖和。你从哪里搞到这个地址的？
斯维塔 买的。
维拉 花了多少钱？
斯维塔 500卢布。
维拉 傻瓜！我300卢布就卖给你。你大约还没有他的电话吧？
斯维塔 没有。
维拉 他在街上什么都不会跟你说，而在电话里有时候倒可以说几句。
卡拉尼娜 现在是向对手剖白心事了。
维拉 （对卡拉尼娜）别自作聪明了。（对斯维塔）我可以把电话号码卖给你，500卢布。如果现在就给钱，只要200卢布，我先说三位数。有了电话号码，你天天可以打给他。快做决定吧！
[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一个穿长大衣的身影快速从姑娘们面前走过。
卡拉尼娜 （呆住了片刻）这是他。
维拉 上帝呀，上帝！我要晕倒了！
卡拉尼娜 很遗憾，我是不会扶你的。
维拉 你看见了吗？他是多么苍白消瘦啊！都是因为那个下流女人。她折磨他，她真卑鄙。
卡拉尼娜 反正我们已经准备杀死她。禽兽！
维拉 你怎么把什么都说了？
卡拉尼娜 也许，她也能参加进来。
斯维塔 她是怎么折磨他的？
维拉 跟你说折磨就是折磨。（一阵汽车的嘈杂声传来）如果现在看到她，我会用双手掐她！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伊修姆斯卡娅向单元门走来。她是一个干练的女人，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维拉张着大嘴，呆立不动地目送着她。停顿。
卡拉尼娜 你怎么不掐她呀？
维拉 闭嘴！
卡拉尼娜 我只是好奇。
维拉 我说过了，叫你闭嘴！
卡拉尼娜 如果你不敢，早告诉我呀，那样我就动手了。
维拉 闭嘴，别逼我！
第二场
卡斯玛纳福特的家。卡斯玛纳福特坐在沙发上。他连衣服都没脱，还穿着大衣，围着围巾，头上戴个大大的耳机。他在听音乐，轻轻地晃着头。伊修姆斯卡娅走进来，边走边脱下貂皮大衣。卡斯玛纳福特摘下耳机。
卡斯玛纳福特 我17岁的时候，中学刚毕业就到百货公司工作，我被分到食品杂货部。我把小米、大麦等各种粮食拖到售货厅。是的，那时我挣得不多，但我被允许在售货厅里吃东西，这就是共产主义。来吧，午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伊修姆斯卡娅 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
卡斯玛纳福特 我的意思是说，目前我可能要改行了。
伊修姆斯卡娅 他可没说过这个。
卡斯玛纳福特 难道还用说吗？他已经表示了这个意思！
伊修姆斯卡娅 上帝呀，你凭什么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
卡斯玛纳福特 他给我脸色看，还用轻蔑的眼神暗示助手，仿佛在说：“瞧，这个肥胖的傻瓜，也就是我，又在絮叨地唱些灰心丧气的歌，这也算排练？”
伊修姆斯卡娅 这只是你的错觉。再说，你一点也不胖。
卡斯玛纳福特 你错了，我很胖。
伊修姆斯卡娅 你根本不胖，还要我跟你说几次呢？
卡斯玛纳福特 （脱下大衣，换上毛衣）你瞧瞧我肚子上的肥肉。
伊修姆斯卡娅 肥肉在哪儿？你的体格就是这样的。你骨头架子大。
卡斯玛纳福特 报纸上是这样写的，“臃肿的”，还有“肥肉抖动的”。
伊修姆斯卡娅 求你啦，别读这些报纸。走吧，人家在等我们。
卡斯玛纳福特 我是不会去排练的，除非他向我道歉。
伊修姆斯卡娅 他道过歉了。
卡斯玛纳福特 我不相信你说的。
[伊修姆斯卡娅从貂皮大衣口袋里掏出个录音机，举得高高的，并打开了它。
录音机里的声音 您好，我是“泼妇梦想”俱乐部的音响师德米特里·伊兹斯科。尊敬的卡斯玛纳福特先生，请原谅我！事实上我说的是自己的祖父，他五音不全并且还吃花盆里的泥土。再次请您原谅！
伊修姆斯卡娅 这下总可以了吧？
卡斯玛纳福特 这还不够，这不过是嘴上说说，我要他给我跪下！
[伊修姆斯卡娅再次打开录音机。
录音机里的声音 尊敬的卡斯玛纳福特先生，还是我，“泼妇梦想”俱乐部的音响师德米特里·伊兹斯科。我给您跪下了。（木地板闷响一声）是的，我现在正跪着呢！您的经纪人可以证明。并且您自己也应该记得，我们俱乐部的地板有些地方会发出响动。就这样，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木地板又闷响一声）……再次求您原谅！
卡斯玛纳福特 你是怎么强迫他的？
伊修姆斯卡娅 是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过。现在走吧！
卡斯玛纳福特 好的，走吧！不，我哪儿也不去！我那么平庸，就像块抹布似的！我没什么可对公众说的！
伊修姆斯卡娅 你知道，我是不喜欢夸人的。但我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你有数百万粉丝，他们正眼巴巴地等着你的新歌，甚至天上的宇航员也在听你的歌[32]。
卡斯玛纳福特 你怎么知道？
伊修姆斯卡娅 除了你的歌，他们在天上还能听谁的歌？你自己想想看！
卡斯玛纳福特 也是，那走吧。不，等等。
伊修姆斯卡娅 还有什么事？
卡斯玛纳福特 你觉得巴卡克长什么样？
伊修姆斯卡娅 听着，你没时间开玩笑了。
卡斯玛纳福特 （突然发火了）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哪里也不去！
伊修姆斯卡娅 好，我明白了。（她坐下来）请耐心告诉我，巴卡克是谁？
卡斯玛纳福特 巴卡克是个怪物，他是我童年时常常梦到的人物。
伊修姆斯卡娅 我想，他一定很可怕。
卡斯玛纳福特 具体点说。
伊修姆斯卡娅 他该什么样呢？也许他满身长毛，犄角弯曲，发出可怕的嚎叫声。还有什么呢？当然，他吸人血。
卡斯玛纳福特 真叫人伤心，你说得一点都不沾边。
伊修姆斯卡娅 是吗，对不起。我也很遗憾。我只是有些累了。
卡斯玛纳福特 这就是说，我们不能相互理解。
[停顿。两人都沉默了。
伊修姆斯卡娅 音乐会已经开始10分钟了。
卡斯玛纳福特 你什么意思？
伊修姆斯卡娅 也许，我们该动身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卡斯玛纳福特 你不明白，从我们的对话来看，我们完全不能相互理解！
伊修姆斯卡娅 我知道，我要努力变得细腻些。
卡斯玛纳福特 咱们说好啦？
伊修姆斯卡娅 我保证。
卡斯玛纳福特 看着我的眼睛。
伊修姆斯卡娅 （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站起来）好啦，我们走吧。
第三场
斯维塔 ·布尔金娜家。斯维塔 ·布尔金娜的妈妈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穿着家常罩衣，坐在镜子前化妆。斯维塔走进来。
斯维塔 你好！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没有任何回应。
你怎么啦？不跟我说话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刚跟你说过话，不过，也许你没有听到。
斯维塔 你的事情都还顺利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一出现，事情就变糟了。
斯维塔 准备去上班？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去骑自行车。
斯维塔 妈妈，你听着，我想和你谈谈。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要钱我是一分也没有的。
斯维塔 妈妈，我不是要跟你要钱，我要跟你说件重要的事情。妈妈，我决定不上学了，你可别难过啊。（停顿）你怎么没反应呢？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为什么没反应？这太叫我伤心了！我正绝望着呢！我自己先平静一下，然后拿枪毙了你，再毙了我自己。
斯维塔 为什么要枪毙了我？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问得好，闺女！
斯维塔 别发火呀，妈妈！我会去找工作。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去干什么？
斯维塔 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会有好工作？
斯维塔 妈妈，你别忘了，我现在正是过渡年龄，叛逆期。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又来了，你打算过渡到哪里去？
斯维塔 现在还很难说。但我不能在老师侮辱学生的地方上学。老师在全年级同学的面前侮辱我，妈妈！他当众夺走了我的相机。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他做得对，谁叫你在课堂上照相呢？
斯维塔 我没照。我是想用相机砸涅尔娜斯卡娅。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为什么要砸她？
斯维塔 这不关你的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如果你不想学习，那你想干吗？
斯维塔 我想恋爱。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有意思。
斯维塔 别用笤帚打我，这方法早过时了！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呵，如果有用，还真要打。说说看，他是谁？
斯维塔 卡斯玛纳福特。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就是那个你老往他身上花钱的主？还骗我说是租房花了钱。
斯维塔 我就是给他买了几束花，他配得上更昂贵的花束。他是当代文化领域，这个黑暗的天空中最耀眼的星星。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谁教你这么说的？文绉绉的。
斯维塔 是现实生活教我的。当然，你一定也不了解目前的现实生活。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非常小心地）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就没有你看得上眼的？让他来喝喝啤酒也好啊……我记得你有过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就是偷我手表的那个。
斯维塔 我们分手了，妈妈。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难过吗？
斯维塔 这不关你的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知道吗，我认识个年轻人。他每天到我们部门来。年轻的恶棍，简直坏透了。我把他介绍给你吧。（充满希望）我知道你就喜欢这样的。
斯维塔 不，我爱卡斯玛纳福特！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这女孩真是没救了。你设想过你们未来的关系吗？
斯维塔 这不关你的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哎，也许，一切都会过去。
斯维塔 你别这么想。我与他之间的一切都将以悲剧结束！但你别害怕。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为了你，我还是继续上学吧。不过，我得提个条件，那就是给我500卢布。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这样啊，钱是没有的，学还得继续上。谈话结束。
斯维塔 你想让我去当妓女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要钱干什么？
斯维塔 这是我的事。你给不给？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不给。
斯维塔 那我今天晚上去当妓女，出卖自己挣钱！！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不会去的。你的短皮衣送去干洗了。
斯维塔 别说废话了，妈妈！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去犯罪。叫你在同事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自从你那次在我们部门歇斯底里发作之后，我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斯维塔 妈妈，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告诉所有的人，你戴假发。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去说吧，这事谁都知道。我还当众摘下过几次。
斯维塔 那我就告诉他们，你害怕淋浴头。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并不害怕淋浴头。
斯维塔 你害怕，我洗澡的时候，你都不敢往浴室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从童年起，我就有这种特殊恐惧。连这你也要嘲笑，真不害臊！
斯维塔 我不会嘲笑，只是，你们部门的所有同事都会嘲笑，还有你周围的所有男人。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女儿，这很卑鄙。
斯维塔 我知道，妈妈。但，我没办法。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谁教你这么干的，女儿？
斯维塔 是生活，妈妈，是你根本不了解的生活！请给我钱吧！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是目前的商业大潮教会了你？
斯维塔 是的。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显然是。（她脱掉家常罩衣，露出短裙和衬衫。她从衣柜里拿出警服套上，别上手枪，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斯维塔 谢谢妈妈！你穿上制服真精神！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假发看起来怎么样？
斯维塔 非常好！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想想看，我生了你，你小时候，我每天夜里起来给你喂奶好多次。更可恨的是，你还经常把奶吐到我的肩膀上。那时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无情！
斯维塔 妈妈，我的父亲是谁？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别跟我谈这个话题。
斯维塔 我想了解自己的父亲，这有错吗？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是格里戈里爷爷，爱学猫叫，很幽默，声音很大。格里戈里爷爷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曾祖父德米特里。曾祖父还送我个冰球，在那次名为“俄罗斯和瑞士”的比赛中我摔倒了，这球还硌坏了我的下巴。我也想知道我父亲是谁！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这不可能，千万别问为什么。
斯维塔 （她热泪盈眶）那我就不告诉你，今天谁给你来过电话！这是很重要的电话，跟你的工作有关。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别做傻事！
斯维塔 不，我就是不告诉你！你打我也没用！
第四场
卡拉尼娜和维拉又站在那个单元门口。卡拉尼娜拿着保温杯。维拉拿着保温杯盖子。斯维塔向姑娘们走来，她穿着短皮衣。
斯维塔 你们好！
维拉 （把盖子递给她）想喝吗？
斯维塔 不，谢谢。
维拉 别怕！这不是毒品，拿着。
斯维塔 （小心地拿起盖子喝了一口）是香槟？
维拉 正确！我们正在庆祝。他把那个泼妇赶出去了。
斯维塔 你们怎么知道的？
卡拉尼娜 我亲眼看见她收拾行李，往出租车里装了有半小时。
维拉 现在好了，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了。你不知道吧，他跟她交往之前，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他还和我们打招呼，聊天。
卡拉尼娜 他还两次叫过我“亲爱的”呢！
维拉 就一次，并且，还有可能是你自己编出来的。
卡拉尼娜 不对。他甚至还邀请过我去他家。
维拉 你怎么没去呢？
卡拉尼娜 他当时喝了酒，好像认错人了，不知道把我当成谁了。
维拉 自从那个泼妇出现后，他在音乐片里就开始衣着暴露。你们还记得歌曲《小心冰激凌》吗？有鳄鱼的那个音乐片？
斯维塔 我记得。
维拉 他几乎是全裸的，只是关键部位略微遮盖了一下。真下流！你们还想看到他那样吗？
斯维塔 不，谢谢。我带来了买电话号码的钱。
维拉 （一把夺过钱）好样的。（拿钱的同时递给斯维塔一张纸片）
斯维塔 （看着纸片）为什么给我个复印件？
维拉 亲爱的，这是生意。（她仰起头突然大声喊叫）卡斯玛纳福特，我爱你！！
卡拉尼娜 你小声点，邻居又要叫警察了。
维拉 呸！（又开始喊叫）卡斯玛纳福特，我要跟你在一起！！
[传来小汽车的声音。卡斯玛纳福特向姑娘们走来。
卡斯玛纳福特 你们好，姑娘们。你好，维拉。（维拉看着他，呆呆地张着嘴）维拉，晚上好。
[维拉没回答。
卡拉尼娜 她失去了语言能力。
维拉 （对卡拉尼娜）闭嘴！（对卡斯玛纳福特）您好！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卡斯玛纳福特 当然，我们还交谈过两次呢。
维拉 那还是在很久以前。
卡斯玛纳福特 我记性很好。
维拉 我激动死了。您正看着我，而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卡拉尼娜 （对卡斯玛纳福特）我给您写了首诗，可以读给您听吗？
维拉 （对卡拉尼娜）行了，你听着，别折磨他了！
卡斯玛纳福特 不，为什么不读，我很有兴趣。
卡拉尼娜 （微微闭着眼睛读）
您宇宙般深邃的内涵
带给我痛苦。
痛苦中包含着欣喜，
那是当我在舞台上看到您的时候。……
这是序言的第一部分，还可以继续读吗？
卡斯玛纳福特 不，今天就读到这里吧，下次有机会再说。
维拉 （对卡拉尼娜）叫你别读吧！（对卡斯玛纳福特）我感兴趣的是，您从来不失眠？
卡斯玛纳福特 你为什么问这个？
维拉 您就说吧，有没有过失眠？
卡斯玛纳福特 稍微有点。
维拉 我知道一些特别的穴位。（一步步靠近卡斯玛纳福特）如果温柔地按揉……
卡斯玛纳福特 这是谁在那里静悄悄地站着，你们的朋友吗？
卡拉尼娜 是的。
维拉 不，她不是我们的朋友，她总是缠着我们。您知道吗，这些特别的穴位在我们的身体上。
卡斯玛纳福特 姑娘，您叫什么名字？
斯维塔 斯维塔。
维拉 她的姓很可笑，叫“布尔金娜”。
卡斯玛纳福特 姑娘，为什么您看起来这么忧伤？
斯维塔 为什么这么说？我挺开心的呀。
卡斯玛纳福特 您的眼睛告诉我的。您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维拉 她戴隐形眼镜。
卡斯玛纳福特 （对斯维塔）您喜欢我的歌吗？
斯维塔 您自己喜欢这些歌吗？
卡斯玛纳福特 （他专注地看着斯维塔的眼睛）不是所有的都喜欢。
维拉 喂，我的朋友还给您写了一首诗呢！
卡拉尼娜 什么诗？
维拉 随便什么诗，快读呀！
斯维塔 您比我想象的要高得多。
卡斯玛纳福特 我穿着高跟鞋。
斯维塔 长得高的人总是很难注意到周围其他人。
卡斯玛纳福特 您是在说我吗？
斯维塔 我只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卡斯玛纳福特 您不过是害羞罢了。看见了自己喜欢的演员，您却因为害羞而表现得无礼。
斯维塔 我还并没有说什么让您生气的话呢。
卡斯玛纳福特 您是在威胁我吗？
斯维塔 不。
卡斯玛纳福特 您想到我家看看吗？
斯维塔 想。
维拉 我们也想去。（对卡拉尼娜）是吧？
卡拉尼娜 我不知道。
维拉 （对卡拉尼娜）你怎么啦！
卡斯玛纳福特 （对维拉招招手，看着斯维塔）跟我走吧。
维拉 您说谁？说我吗？
卡斯玛纳福特 你，就是你。
维拉 不，我现在真要晕过去了！（对卡斯玛纳福特）真想和您去滑旱冰。
卡斯玛纳福特 不，你自己去滑吧。
维拉 好吧，我自己去。我只是想牵着您的手。（她抓起卡斯玛纳福特的手，而他并没有拒绝）
[他们离开了。
卡拉尼娜 当我很小的时候，如果尿了床，我就会非常害臊。所以，我总是想方设法憋住尿。但往往事与愿违，梦里总有小鬼跟我说“咱们尿床吧”，于是我就又尿了。但，似乎小鬼没尿。
斯维塔 为什么跟我讲这个？
卡拉尼娜 不过是觉得这个很好笑。
斯维塔 明白了。
[卡斯玛纳福特回来了，他拉起斯维塔的手。
卡斯玛纳福特 我们走。（他把她带走）
[维拉出现。
维拉 他怎么不理我了？
卡拉尼娜 他变卦了？
维拉 你看看！她这个坏蛋，跟在他后面撒欢！
卡拉尼娜 她这么做没用。过分靠近偶像是危险的。
维拉 的确，我们会杀了她！你会帮助我吗？我听不清。
卡拉尼娜 别喊。你的喊声震得我的耳环直晃动。
维拉 不。（可怕的喊声）我想出要怎么对付她了！！
第五场
卡斯玛纳福特的家。门开着。斯维塔和卡斯玛纳福特走进来。卡斯玛纳福特把灯扭亮。
卡斯玛纳福特 我预先告诉您，我不会和您上床。您想和我上床吗？
斯维塔 您想做什么，我都会配合您。
卡斯玛纳福特 无论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斯维塔 是的。
卡斯玛纳福特 那您请记住，我不会和您上床。
斯维塔 为什么？
卡斯玛纳福特 您几岁了？
斯维塔 我成年了。
卡斯玛纳福特 身份证给我看看。（斯维塔迅速掏出身份证，她似乎早知道对方会有这个要求，并为此做好了准备。他看完，把身份证还给斯维塔）的确，您成年了。不过，我反正不会和您上床的。我希望见到一个女人时，她感兴趣的是我的灵魂，而不是性。您懂吗？
斯维塔 我懂。
卡斯玛纳福特 （坐到自己心爱的沙发上）您过来。（斯维塔坐在他附近，不是特别靠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好吧，跟我聊聊您自己。
斯维塔 我刚刚买到您的电话号码。
卡斯玛纳福特 可以给我看看吗？（从斯维塔手里拿过纸片，看着）您知道吗，这个号码我早就不用了。（他把纸片还给她）
斯维塔 您能让我看看您收藏的香水吗？
卡斯玛纳福特 （大声而激烈地）不！（小声地）不。我们一起喝茶好吗？就像您在其他人家做客那样。您喜欢茶吗？
斯维塔 喜欢。
卡斯玛纳福特 太好了！（他快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开。回来时端来两杯茶。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斯维塔，然后坐在之前的位子上）我刚放了茶叶，这里只有一个泡茶壶。您喜欢用泡茶壶吗？
斯维塔 非常喜欢。（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喝了一大口）
卡斯玛纳福特 好的。现在我们把称呼改成“你”吧。
斯维塔 好的。
卡斯玛纳福特 你看看，我就住在这里。（停顿）你不是特别爱说话。
斯维塔 您有歌曲吗……
卡斯玛纳福特 不要称呼“您”了！
斯维塔 你有一首歌，名字叫“收缩压”。对，就是这首。歌词很复杂。我觉得，像是男人在讲述自己的伤痕。我理解得对吗？
卡斯玛纳福特 （稍微靠近斯维塔一些）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斯维塔，你有男朋友吗？
斯维塔 有过，但不久前我刚被他甩了。
卡斯玛纳福特 给我讲讲他。
斯维塔 他是个奇怪的人。他偷了我妈妈的手表，他什么都偷，还偷过我的钱。他总是偷之后道歉，道歉之后再偷。有一次我和他去做客，大家一伙人在房间里坐着。但当我们准备离开，一起通过走廊时却看见他坐在一个打开的包包旁边，正往里装别人的东西。我大声喊叫，但人家还是打了他，好在并不严重。后来他离开了。
卡斯玛纳福特 为什么？
斯维塔 不知道。我还去给他道过歉，虽然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儿，而他，还打了我。第二天，我开始到您家单元门口等你。
卡斯玛纳福特 他打了你哪儿？给我看看。
斯维塔 就是这里。（她指着自己脸颊上的某个点）
卡斯玛纳福特 （为了看清楚，更靠近一些）什么都看不到了。
斯维塔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卡斯玛纳福特 你明白吗，如果我不是今天这个身份，我会替你出头，找他算账。但现在我不能，你理解吗？
斯维塔 是的，我理解。
卡斯玛纳福特 （更靠近斯维塔）你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
斯维塔 什么第一次？啊，明白了，那是在我的品德和心理学老师的家里发生的。你别以为这很下流。实话说，一切都很美好。为了我的到来，他在他家的所有地方都挂上了红色灯笼，甚至卫生间也不例外。我当时感觉很是温馨浪漫。我们还用精致的高脚杯喝香槟，一起听音乐，就是你的歌。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怎么会猜到我喜欢你的歌呢？我不明白。播放完你的歌《大耳朵小人》后，还放了些《铅笔不简单》专辑里面的其他歌曲。在你的音乐伴随之下我很快就失去了自我……
卡斯玛纳福特 （动了动身子）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不应该！我们最好说点新话题。（他把身子移开，明显有点神经质）我正在准备新晚会的节目单。
斯维塔 新晚会叫什么名字？
卡斯玛纳福特 还没想好。我们现在一起想想。
斯维塔 不，我担心我没什么好想法。
卡斯玛纳福特 别担心。你会有好提议的。说吧，说个你喜欢的名字。
斯维塔 晚会将有什么新元素吗？
卡斯玛纳福特 嗷呜，晚会上会有些令人激动的东西！！你坐着。（他跑到另一个房间）
斯维塔 （站起来张望）我之前以为，明星的家会是很特别的。
卡斯玛纳福特 （在另一个房间里）你什么意思？
斯维塔 房间里应该又脏又乱，像酒鬼住的。或者还有些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卡斯玛纳福特 （回到这间房里）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举个例子？
[卡斯玛纳福特穿着厨师服：雪白的制服，金色的钮扣，高高的帽子，一手拿着大汤勺，一手拿着菜刀。
斯维塔 （坐下）乌拉！
卡斯玛纳福特 喜欢吗？这是我的新造型。
卡斯玛纳福特已经过时了。现在我是厨师！！（像说广告词一样）七音符水果羹。喜欢吗？
斯维塔 喜欢。
卡斯玛纳福特 而她却说，这很愚蠢。（他取下高帽子，一屁股坐到墙边）你认为巴卡克是什么样的？
斯维塔 巴卡克是谁？
卡斯玛纳福特 是个怪物。我童年时经常梦到它。
斯维塔 我童年时也经常梦到一个怪物，它没有眼睛，在该长眼睛的地方长着个大嘴巴，嘴巴里面长满尖牙。
卡斯玛纳福特 这不可能！
斯维塔 什么不可能？
卡斯玛纳福特 巴卡克长得就是这样。好吧，就这样。你想看看我收藏的香水吗？
[斯维塔点点头，卡斯玛纳福特跑向另一个房间。
斯维塔 （对着他的背影）请原谅我的好奇心！但谁让你每次接受采访时都说到香水收藏呢。
[卡斯玛纳福特托着个大大的木头盘子出来了，盘子上摆满了带气泡的香水。
卡斯玛纳福特 这就是我的收藏。你闻闻看。（他打开一瓶香水，在手腕上喷一点，递给斯维塔）怎么样？
斯维塔 青苹果香味？
卡斯玛纳福特 不，这是春天的味道。在又空又闷的房间里待了好几个月，你终于出得门来。阳光照耀，积雪消融，湿润的风吹到你的脸上。你吸一口气，出乎预料的温暖、欣喜之情油然而生。这就是这款香水的感觉。（他又往自己的另一个手腕上喷点香水）闻闻看，这是夏天的味道。黄昏降临，一场急雨溅起滚烫的尘埃，深绿色的草甸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你站在将草甸一分为二的弯弯小道上，抽一抽鼻子，那一刻，你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他拿起另一款香水，喷在手上，递给斯维塔）
斯维塔 这是秋天的味道。当你徘徊在秋天的公园，一排排长椅空空荡荡，树木落光了叶子。那感觉就是这种味道。对吗？
卡斯玛纳福特 不。这不过是一款不怎么样的波兰香水。（他拿起另一瓶）瞧，这是我的顶级收藏。不可分离的爱之香氛。（他想往自己的手腕上喷）
[斯维塔小心地从他手里拿过瓶子，往自己的脖子上喷了一点。卡斯玛纳福特目不转睛地看着斯维塔，然后亲吻她的脖子，同时用脚敲敲沙发。沙发自然展开，传出音乐声。
斯维塔 （在最后一刻）也许，泡茶壶里的茶早就烧开了。
第二幕
第一场
还是卡斯玛纳福特的家。沙发被展开了。椅子上是斯维塔的衣服和卡斯玛纳福特的厨师制服。他躺在沙发上。斯维塔·布尔金娜走进来，她穿着浴袍，正用梳子整理湿漉漉的头发。
卡斯玛纳福特 过来，坐下。我要跟你说件重要的事。你有思想准备吗？
斯维塔 有。
卡斯玛纳福特 我爱上你了。请等等，请让我说完。见到你之前，我的心是死的，它像一块粘在鞋跟上的小石头，是你激活了它。
斯维塔 小时候，有一次我抓了很多瓢虫，整整一大把。你瞧，就有这么大一把。然后，我从六楼阳台上同时放飞它们，为的是我所有的愿望一起实现。可你怎么都想不到，我有多可怜：居然一只瓢虫也没飞走，它们全都掉到沥青路上摔得粉碎。
卡斯玛纳福特 你给我讲这个干吗呢？
斯维塔 我所有愿望都不会这么快实现。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卡斯玛纳福特 怎么，你不相信我？
斯维塔 我很想相信。
卡斯玛纳福特 请看着我的眼睛。我爱你，你相信吗？
斯维塔 我相信。
卡斯玛纳福特 好！我的个性是这样的，我会完成我爱人的所有愿望。你有哪些愿望？
斯维塔 我像个傻瓜。我有时会想，要是突然有几百万美元那该多好啊……不，我不是要你的钱。只不过我的心里有各种傻傻的计划。比如说，和心爱的人双双待在一个小岛上。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比如图书馆、各种视频电影、各种唱片等，还有健身馆、游泳池，以及各种美食。就这样，我们在那里生活得非常满意。我头脑里总有这样的画面：我和他在山路上一边大笑，一边骑自行车。唉，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你发现你浴室里的浴巾环脱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缝上？
卡斯玛纳福特 你会嫁给我吗？
斯维塔 你知道，今天是个奇怪的日子。我今天总是碰到乱弹琴的人。
卡斯玛纳福特 一切都很简单，我喜欢你，并且我正好单身。我向你求婚，你同意吗？
斯维塔 我感觉我似乎陷入了某个外国科幻小说。
卡斯玛纳福特 我不喜欢这个回答。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斯维塔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开了，伊修姆斯卡娅进来了。她穿着貂皮大衣，手里提着皮箱。她看了一眼斯维塔和卡斯玛纳福特，然后进了另一个房间。顺路用脚敲敲沙发，音乐响起，沙发背升起来。卡斯玛纳福特受到挤压，只得坐起来。伊修姆斯卡娅再次进来，她已经脱了貂皮大衣，皮箱也放好了。
伊修姆斯卡娅 （对卡斯玛纳福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祝贺我吧，我终于找到了对付日达诺维奇的办法。你不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我还被迫成为他妻子的闺密。现在我知道了他的几个小秘密，尽管这秘密没什么意义，但却迫使我们的这个老对手在伴侣的压力下投降了。这意味着，这个月20号，“流星”宫殿的纪念日，表演的将是你！怎么我在你脸上没有看到欣喜呢？
卡斯玛纳福特 我很高兴。
伊修姆斯卡娅 （发现了厨师制服）你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卡斯玛纳福特 什么？
伊修姆斯卡娅 我不想给你压力，但我似乎觉得，在“流星”宫殿穿这个表演不合适。
卡斯玛纳福特 好，我不穿。
斯维塔 （对伊修姆斯卡娅）早晨好！
伊修姆斯卡娅 （对卡斯玛纳福特，似乎没看到斯维塔） 我们一秒钟也不能浪费。接下来你的日程是这样的：每天两次新闻发布会，这你必须忍受，还要每天排练。对不起，但我必须解雇别尔瓦马伊斯基·艾卡力特。我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伴舞，但真不能用他了，他每天只会和小姑娘胡闹。我们再也不能忍受他在你身边炒作自己。
斯维塔 （对伊修姆斯卡娅）我跟你说过一遍了！早晨好。
伊修姆斯卡娅 还要解雇你的牙医。我都明白。这很难过，并且很不愉快，令人反感，但不这样也没别的办法。
斯维塔 哎，姑娘！（她迎着伊修姆斯卡娅走过去）我想，你没看到我，但我在这里，我不是空气。
伊修姆斯卡娅 当然，我看到你了。早晨好。
斯维塔 你好！我叫斯维塔·布尔金娜。
伊修姆斯卡娅 收拾自己的东西，斯维塔，离开这里。
斯维塔 他爱我。
伊修姆斯卡娅 你说什么？
斯维塔 我知道你听清楚了。他爱我，他自己说的。
伊修姆斯卡娅 小姑娘，我不想让你难过，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他只爱他自己。劳驾，请把梳子和浴袍还给我。
斯维塔 别叫我小姑娘！
伊修姆斯卡娅 你没病吧？我希望你清醒一点。
[斯维塔生气地叹息一声，脱下浴袍，身体裸露了一瞬间，她立刻拉过沙发上自己的衣服穿上。伊修姆斯卡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顺手收拾着一些小东西。之后我们会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卡斯玛纳福特 哎，哎，姑娘们，不久前一个相熟的女孩给我讲了个故事，的确很好笑。她当时急着赶车去做客，于是她决定叫出租车。她要去做客的地方在先知以利亚教堂附近，那里有个圣像叫“意想不到的快乐”。也就是说，这个圣像是大家熟悉的地标。就这样，她截停了出租车，司机放下车窗。她把头伸到司机面前，温柔地微笑着说：“意想不到的快乐。”司机睁圆眼睛，打着火就开跑了。这姑娘脑袋都差点来不及缩回来。好笑吗？
伊修姆斯卡娅 很好笑。（对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的斯维塔）我不明白，您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斯维塔 （对卡斯玛纳福特）我同意！
卡斯玛纳福特 同意什么？
伊修姆斯卡娅 劳驾你专心一点，她在跟你说话。
斯维塔 （对卡斯玛纳福特）我同意嫁给你。
伊修姆斯卡娅 大声点，他似乎没听到。
[停顿。卡斯玛纳福特突然大声唱起歌来。他唱的是音阶。
卡斯玛纳福特 bi-ba!wa-wa!ge-ga!di-da!（他用宣叙调唱）练功时间，请理解，这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他提高声音边唱边走出房间）
伊修姆斯卡娅 （走近斯维塔，手里拿着很多小东西）在离开前，请帮我办件事。请把这些东西还给那些女孩们，这都是她们在你之前忘在这里的。我这里可没地方放！很遗憾，我这地方太小了。（她一件接一件地递东西）给您，很漂亮的发夹，米老鼠形状的。很可惜，老鼠掉了只耳朵。穿红大衣的女孩留下的。还有这个黄色的音乐播放器，真是特别的东西，机身上还有刻字：“这里卷带了”。是谁落下的？我还真没看清。这姑娘跑得可真快，她似乎有只腿是瘸的。瞧，还有国家建筑技术学校的毕业证书，名叫索比丽尼克·维克多利娜·德米特里耶夫娜。也许它主人正着急得要死呢！毕竟这是有关她事业前途的证书……
斯维塔 （把东西一股脑扔到地板上，对伊修姆斯卡娅）别烦我！
伊修姆斯卡娅 好好看看周围，别落下什么东西。
斯维塔 （大声向卡斯玛纳福特喊叫）哎，你娶我当老婆吗？！
[卡斯玛纳福特出现在房间里。他穿着体操紧身衣。边走边扭腰。
卡斯玛纳福特 嗓子出麻烦了。我决定练习一下舞蹈。（他走近斯维塔，扶住她双肩）让我们单独谈谈，我们得离这里远一点。（他俩离伊修姆斯卡娅远一些）对不起，我忘了，你叫什么？
斯维塔 你说什么？
卡斯玛纳福特 请提醒我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斯维塔 斯维塔。
卡斯玛纳福特 对，想起来啦，是斯维塔。斯维塔，你现在最好还是离开吧。
斯维塔 但是你自己说过呀，你说爱我，要跟我结婚……
卡斯玛纳福特 对不起。
[斯维塔呆立了一瞬间，然后就转身出门了。
伊修姆斯卡娅 （对着她的背影）我希望你没落下什么东西。
第二场
通往卡斯玛纳福特家的单元门。楼梯间。维拉和卡拉尼娜手拿各种气球站着。
卡拉尼娜 我似乎觉得，这惩罚太残酷了。
维拉 你知道什么叫残酷吗，小女孩？
卡拉尼娜 我比你大。
维拉 那又怎样？那你又有什么生活经验要跟我分享？你甚至不知道怎么正确地打开一瓶牛奶。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怎么会选择了她？
卡拉尼娜 很简单。我和你太可怕，而她很可爱。
维拉 她并不可爱，我们也没什么可怕。如果我们可怕，那人们就会躲着我们。你说，有人躲着我们吗？
卡拉尼娜 没人躲着我们。
维拉 就是呀！
卡拉尼娜 但人家总是把目光躲开。
维拉 傻瓜。
卡拉尼娜 你带给别人的伤害，反过来也会伤到你自己。
维拉 怎么，你不想干了？
卡拉尼娜 我今天梦见自己买了各种窗帘环。有蓝色的、白色的、咖啡色的，甚至还有方形的。
维拉 根本没有方形窗帘环。
卡拉尼娜 所以我才认为梦得奇怪呀，或许是不好的预兆。
[斯维塔出现。她看起来像被抽空了气的玩具娃娃。维拉和卡拉尼娜扑向她，逼她坐到墙角。她没有反抗。
维拉 请一点点讲清楚，在他家发生了什么？
卡拉尼娜 事实上，我们想知道所有的细节。
维拉 他家真有个小矮人？你说呀。我们两个刚才为你赶走了三百多粉丝，你明白吗？
[斯维塔默不作声。
卡拉尼娜 （对维拉）维拉，你看着她的眼睛。
维拉 我看了，怎么啦？
卡拉尼娜 她像梦游一样。她看起来就像阿赫玛托娃诗里的人物，与现实完全脱节。
维拉 （对斯维塔）哎，我们要作弄你哟！
卡拉尼娜 （对维拉）依你看，作弄她还有意义吗？
维拉 我们要侮辱她。（对斯维塔）你有什么可激动的？站着别动！卡拉尼娜，请告诉我，你一生中受到的最大侮辱是什么？
卡拉尼娜 当你叫我“拖布”时。
维拉 我不是让你说这个！你是真笨吗？我都用眼睛给你暗示了，我指的是气球！
卡拉尼娜 请原谅，我没搞懂。（对斯维塔）看看我们给你准备的这些气球吧！这真是残酷。
维拉 你，朋友，你会知道什么是百分之百的侮辱！你要把这些气球都吃了！！
卡拉尼娜 维拉，我想了想……这太没人性了。也许，我们打她一顿算了？
维拉 不。
卡拉尼娜 （充满希望地）狠狠地打一顿，可以吗？
维拉 不，就是要她吃气球！先吃这个红色的大气球。
斯维塔 等等！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先听我把话说完。
维拉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卡拉尼娜 （对维拉）我每次都听你把话说完，哪怕你经常说蠢话，这些蠢话连电视里都没听到过。
斯维塔 求你们仔细听，非常仔细地听。
维拉 如果是在军队里，就该听你指挥了。
斯维塔 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世界上有一些男人，他们满脸皱纹，虎背熊腰，他们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卡车后面，并且对司机喊叫。你能把他们怎么办？司机被搞糊涂了，卡车熄火了，而他们则满足地离开了；还有这样的人，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不和他交往。其实很简单，他身上总有一股油烟味。奇怪的是，关于这一点，谁也不会告诉他；有一些人特别喜欢同时做几件事情，比如说边走路边读杂志，还吃糖。但有一点让人觉得很奇怪，上面说到的这些人都过得很好。尽管总有一些人表现得跟常人不一样。比如说，有个妇女，她不能平静地走过花丛。看到玫瑰，她总会扑上去吃掉离她最近的那朵花的嫩芽。但她并不是疯子。也许，她的体内缺乏某种维生素；有一个男人，喝醉酒后，总会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醒来。有一次他在蒸汽锅炉顶上醒过来，那时，蒸汽锅炉正在蒸薄饼呢；有一个小伙子，跟我分享了他的秘密：他每次脱下裤子都要往天上扔，如果裤子正好落到他头上，他就认为这天很成功；我还认识一个妇女，她不敢笑，因为一笑就发出猪一样的哼哼声，她自己无法控制……
维拉 （大喊）闭嘴！鬼知道你说些什么。
卡拉尼娜 我也不明白她说些什么，虽然很想弄明白。
维拉 哎，你到底说些什么？
斯维塔 我的意思是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维拉 你要说的是，你跟我们不一样？
斯维塔 这并不意味着我比你们好。
维拉 不，你就是想说你比我们好。
斯维塔 我并不比你们好，我只是幸运。请让我走吧，我心里难过。
维拉 你还想要什么！
卡拉尼娜 我不能……当有人求我，并且还说了些疯话……（她放开斯维塔）
维拉 （大骂几声后也放了斯维塔）今天算你幸运！
卡拉尼娜 我们不应该争吵。我们这样的傻瓜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了。（对斯维塔）请平静一下。然后按顺序告诉我们你看到的，还有你经历的，以及你感受到的一切。所有细节我们都有兴趣知道。
维拉 开始吧。有什么难开口的？
斯维塔 好。我们来谈谈他。
卡拉尼娜 他有几双冬天穿的鞋子？
斯维塔 你为什么说到鞋子？
卡拉尼娜 愚蠢。鞋子最能说明人品。
维拉 谁更愚蠢？
卡拉尼娜 （对斯维塔）继续说，你跟他谈了些什么？
斯维塔 我们谈到了一切。
卡拉尼娜 请详细一点，我们对一切细节都有兴趣。
斯维塔 我们谈到了世上的一切。
维拉 你脑子被挤扁了吗？都跟你说了，说细节。你说说他家的床单是什么颜色的。快说呀！我们等着呢。
[停顿。
斯维塔 你们再催我，我就什么也不告诉你们了。
维拉 说！
[斯维塔默不作声。
卡拉尼娜 我看，今天想要愉快地交谈是做不到了。
维拉 （再次扑向斯维塔把她逼到墙角）你怎么回事，你以为我们在跟你开玩笑？
卡拉尼娜 我认为，她当然知道我们不是在开玩笑。但她不知为什么对待我们还是不够严肃。（对斯维塔）我们说真的，知道吗？
斯维塔 让我们做个游戏吧。规则是这样的：“是”就是“不是”，“不是”就是“是”，“不知道”也是“是”。开始吧？
维拉 不。
斯维塔 “不”就是“是”。
维拉 我不明白，你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求情？（斯维塔沉默）别跟她废话。（对卡拉尼娜）还是上气球吧。
卡拉尼娜 请原谅。我心太软，下不了手。
[维拉从卡拉尼娜手里拿过气球，凑到斯维塔的嘴边。气球一个一个爆裂的声音。
第三场
斯维塔·布尔金娜家。斯维塔坐在椅子上。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走进来，她心情很好，手里拿着装满生活用品的购物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把购物袋放在桌子上，与斯维塔并排坐下）过去去一趟商店，简直像打仗：人山人海，总用肘关节保护自己。现在则是用推车竞赛，在商品间越野跑。每个超过我的人，都要往我的推车里看看，这真让我生气。每个人都盯着我看，看我买了些什么便宜货。刚开始我很生气，后来我发现，我自己也喜欢往别人的推车里看。并且，根据推车里有些什么还能推断主人的身份。大多数人推车里的内容都很平庸无聊，无非就是面包、鸡蛋、牛奶等。但你知道的，有些人推车里的商品组合很奇怪。比如矫形器、热熏鲟鱼、昂贵的象棋。或者还有染发剂、两包尿不湿和一瓶酱油。我们周围奇怪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你发现过吗？（停顿）女儿，你怎么啦，不跟我说话？你怎么气鼓鼓的，像个气球？
斯维塔 别跟我提气球！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为什么？
斯维塔 这不关你的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斯维塔 可以认为你发自内心地想知道。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怎么不是真想知道呢？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斯维塔 你帮助我获得了中等职业教育。不能说我还要因此感谢你吧！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是认真的。你需要帮助吗？
斯维塔 不！也就是说，是的，你能帮助我。我想让你把那两个人，不，是三个人关进监狱。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也许，是要立即关进整个足球队那么多人？
斯维塔 我恨你！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继续谈话。
斯维塔 我想让您保护我。我想让您在这一生中为我做点什么，哪怕就这一次！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每天都替你放洗澡水就够了吧。谁惹你生气了？
斯维塔 这不重要。我要报复他们！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复仇的确能得到最大的心理满足，但也要因此付出代价。可惜，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东西。他们犯罪了吗？
斯维塔 他们得罪了少校警官的女儿。这还不够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反腐。上校苏玛拉科夫的岳母被流氓混混们在喷泉里淋得像落汤鸡，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斯维塔 也就是说，你也什么都不能做？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对不起。在这个街区真的不行。你饿了吗？
斯维塔 你真让我感到吃惊，你怎么可以算我的母亲？！你对我来说陌生得很，我们之间充满敌意，你完全像个男人婆！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这么多恭维话在警局都没人对我说过。
斯维塔 谁是我父亲？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又来了？
斯维塔 我问你谁是我父亲。这可是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不用为我做什么，只不过给我提供一点我感兴趣的信息。我希望你能同意，我有权利知道谁是我父亲。
[停顿。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好。我告诉你，他曾经是个好人。
斯维塔 他死了？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上帝保佑，他没死。我重复一遍，他曾经是个好人。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和一个奥廖尔市来的两米高的女人合住集体宿舍。他每次送我回家时，都会让我坐上出租车，并且记下车号。他家的糊墙纸上写满了一串串车号。你出生的时候，他感到非常幸福，为了纪念这事，他甚至还学会了织毛衣。但是，这之后他就变了。他有太强的上进心，他全心全意地追求上进。最后他犯了可怕的事儿，他成了罪犯。
斯维塔 他干了什么，他杀人了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比这还坏。他企图沿着克里姆林宫的宫墙绕过红场。
斯维塔 为什么？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当局也对他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很大声的）“要知道我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白痴！我为他到处托人，最后判了个最低刑期。但他，像他通常擅长的那样，又把一切都毁了。在12月31日新年夜他组织囚犯暴动，囚犯们忙着打砸抢，而他却站在旁边唱国际歌。这会儿我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他当然被加了刑。
斯维塔 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要对我隐瞒？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想永远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斯维塔 但是，也许，他身上还有某种人性？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未必。听说，他继续做一些可怕的事情。还听说，在牢房里他不让任何人睡觉，整夜大声朗诵涅克拉索夫的小诗。
斯维塔 难道他一直都这么不正常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说过了，女儿，我们刚认识时，他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忘了他吧，对于你来说，他已经死了。
斯维塔 我一点也不想忘记！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的父亲是个不正常的人！为了体会盲人的感受，他一个月不睁眼。我忍受不了，离开了他。
斯维塔 你真不该这么做，妈妈。如果你不离开他，他就不会犯下那些大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懂什么，小女孩！
斯维塔 别叫我小女孩！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再对我喊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斯维塔 你怎么回事，不能救他？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不能，你要知道，他对社会有危险。
斯维塔 你还算我的母亲？！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是的，我是你的母亲。我甚至可以把身份证给你看。你还吃晚饭吗？
斯维塔 吃你个鬼！我先吃掉所有的拖鞋！然后吞下电话机！！再对沙发狼吞虎咽！！最后让你什么也剩不下！！
[斯维塔出去了，狠狠地摔门。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可以用烤箱把拖鞋加热一下。
斯维塔 （大力推开门）我恨你！
[斯维塔再次大力打开门。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去干什么？你有办法吗？
斯维塔 不用你管！
第四场
在后台。卡斯玛纳福特穿着飞行服，腋下夹着飞行帽。伊修姆斯卡娅进来了，她看起来很精干。
伊修姆斯卡娅 你准备好了吗？
卡斯玛纳福特 我很热，我想喝水，想写字，想吃东西，还想吸烟。让所有人都见鬼去吧。我没睡好觉，隐形眼镜还丢了，总之，我要死了。
伊修姆斯卡娅 录音片会开始数数：“四，三，二，一，开始。”说到“开始”时你就出场。在回答问题前请你不用思考。求你啦，直接回答，千万别思考。这对所有人都好些。（她亲吻卡斯玛纳福特的脸颊，然后出去了）
[过了一秒钟，斯维塔进来了。卡斯玛纳福特飞快地把带有玻璃面罩的飞行帽戴到头上。斯维塔站在那里看着卡斯玛纳福特。停顿。
卡斯玛纳福特 （生气地取下飞行帽）是的，是的。我很羞愧。是的，你是对的，是对的。我自己也明白。我评价人的时候，总是只看到外表。如果一个人外表不怎么样，那无论他怎么表现，我也认为他不是好人。不久前我照过镜子，因为我眉毛有点问题，看起来也是个外表不怎么样的人了，于是我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像好人。怎么会这样呢？我想。瞧我这鼻子，完全就是坏人的鼻子。本来我的鼻子与我父亲的鼻子分毫不差。你想想看，外表出点问题，能出多大的事啊！
斯维塔 不会的。你不用证明自己。我还像之前一样爱你。而你爱我吗？
卡斯玛纳福特 当然，我很爱你。只是目前的现实使得我们没法在一起，你最近怎么样？
斯维塔 我想剃个光头。
卡斯玛纳福特 为什么？
斯维塔 我心情很糟。
卡斯玛纳福特 可怜的女孩。像我这样毫无用处的人可能给你带来多少痛苦！听着，娜塔……
斯维塔 斯维塔·布尔金娜。
卡斯玛纳福特 对，斯维塔，也许你可以帮我拉一下这里，飞行服紧得受不了。
斯维塔 这里？（她扯他后背的衣服）
卡斯玛纳福特 往下一点。啊哦，谢谢。
斯维塔 我有话对你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卡斯玛纳福特 我有什么打算？我觉得太幸福了！这太棒了！上帝，你真了不起！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将改变！我们将改变一切！一切，毫无例外！（他抱起斯维塔，转圈）
[舞台那边响起音乐。一个声音传来：“我们要开始了，四，三，二，一，开始！”
斯维塔 等等。（卡斯玛纳福特放下斯维塔）你该出场了。
卡斯玛纳福特 是的，我走了，你哪里也别去。等我回来，我将做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等着我。（他走出去）
[传来疯狂的尖叫和掌声。
主持人的声音 欢迎卡斯玛纳福特！
[一片欢呼声。就这样，第一个问题来了。
男人的声音 您的新专辑会叫什么名字？
卡斯玛纳福特的声音 我会把它叫作“粉丝”，为了纪念那些喜欢我的歌迷。
女人的声音 请告诉我，您有孩子吗？
卡斯玛纳福特的声音 我没听清楚。请把问题重复一遍。
卡斯玛纳福特的声音 不，瞧您说的，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所以，姑娘们，我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呢！我还在寻找爱情！
主持人的声音 下一个问题，请……
[问题还在一个接一个地被提出来，但斯维塔和观众们几乎已经听不见了。伊修姆斯卡娅进来。
伊修姆斯卡娅 你爱卡斯玛纳福特吗？
斯维塔 关于孩子的问题他撒谎了。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伊修姆斯卡娅 他目前的处境挺复杂。我不能告诉你一切细节，但你要知道，他需要新的成绩。你要理解，现在有好多事情让他分心。请相信我，即便是你生下孩子，你也不能和他共同生活。
斯维塔 这不关你的事！
伊修姆斯卡娅 随便说一句，曾经，我也跟你一样。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歌星尼古拉·杜社伟。留小胡子，戴蝴蝶领结，一只耳朵似乎比另一只大一点。你还记得吗，在一次电视直播中他裤缝裂开了。这件糗事后他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就是他。年轻时，愚蠢的我也曾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去找他。而他剪下我美丽的长辫子……我过去有辫子，到现在也还有。（她让斯维塔看她的辫子）他剪下我的辫子，用来装饰自己的吉他。他几乎榨干了我。但当我得知他完全不会阅读时，我下决心离开了他。卡斯玛纳福特的事情也不是看起来那样简单。这个人眼里没有别人，除了他自己。
斯维塔 我只是认为，你不适合他。
伊修姆斯卡娅 你知道，很多年前，我也有崇拜者，他每天早晨带着一杯咖啡来看我。我打开门，他手拿一杯热咖啡等着我。他从哪里弄来的咖啡，我不知道。也许，他把保温杯藏在某个地方，我没有发现。就这样，他第一次出现，我吃了一惊。这招数似乎非常有效！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简直烦透了他，以及他悄悄递过来的咖啡。
斯维塔 你说些什么？我不懂。
伊修姆斯卡娅 我说的是，就算是争取了一生才得到的东西，也会很快让人厌倦。
斯维塔 别在我面前抛售你廉价的人生哲学。
伊修姆斯卡娅 好的，小女孩。（语调改变）我同你母亲谈过了。
斯维塔 那又怎样？
伊修姆斯卡娅 我们和她谈过了。我觉得，我们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她没就这个话题跟你交流意见？那你等着吧，她会和你谈的。现在我警告你，如果你继续给我们打电话，继续编造怀孕的神话，那么你的母亲将在工作中遇到大麻烦。现在请你离开，或者我叫保安。
男人的声音 （舞台那边）在目前这个生活阶段，您感觉怎么样？
卡斯玛纳福特的声音 也许，这么说不太谦虚，但我的确感觉很幸福！绝对幸福！
[舞台那边又是一阵狂欢。斯维塔离开。
第五场
在舞台上，大厅里一片黑暗。黑暗中传来电话铃声。已经摘下听筒的声音。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喂。
斯维塔 你怎么可以背着我跟她谈判？！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在哪里？
斯维塔 就是说，你解决了我所有的问题？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问你在哪里？我有麻烦了。
斯维塔 不可能，我一切都很好。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再次严肃地告诉你，我有大麻烦。电话里没法给你说，快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到我这里来。
斯维塔 我又不是你的警察巡逻队！（挂了电话）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喂，斯维塔……
[只传来电话的嘟嘟声。
第六场
通往卡斯玛纳福特住宅的单元门口。维拉和卡拉尼娜在单元墙壁上用红笔书写：“贱货，别缠着卡斯玛纳福特！！”
维拉换了新发型。
卡拉尼娜 请告诉我，维拉……
维拉 别跟我说话。
卡拉尼娜 请告诉我，你是怎么理解爱情的？
维拉 跟你说了，别想阻止我。
卡拉尼娜 请跟我描述一下你对爱情的感觉，这感觉是什么样的？
维拉 就像被热茶烫到了。
卡拉尼娜 甜蜜的热茶？
维拉 是，甜蜜的。还有就是，很想吼叫，感觉氧气不足，憋闷得慌，恨不得昏过去。
卡拉尼娜 的确。这感觉就是内心疼痛又痛苦，有时还感觉到无法忍受的忧伤。但没有爱情简直无法生活。你同意吗？
维拉 这倒未必。科学家说，所有的人都要吃肉，因为肉里含有人体必需的物质。但是，我们周围还是有许多素食主义者。
卡拉尼娜 你知道吗，你改变发型后明显变聪明了。
[斯维塔进来。她手拿购物袋，就是第三场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从商店回来时拿过的那个购物袋。
维拉 （迎着斯维塔）你怎么来了？怎么每次都少不了你呀？
斯维塔 女孩们，你们等等。别碰我，我是来道歉的。
维拉 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可疑呀？搬来救兵了？
斯维塔 不，我说的是真话。
维拉 （对卡拉尼娜）我不相信她。她嘴唇涂得像鸡屁股。（对斯维塔）你袋子里装着什么东西？
斯维塔 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
维拉 你变得这么善良，简直叫我吃惊。你到底带来了什么，我倒是很好奇！
斯维塔 你自己看吧！
[维拉走近斯维塔。斯维塔打开袋子给维拉看里面的东西。
维拉 （往后退）你是傻瓜吗？
斯维塔 我才不傻。
维拉 她有神经病。
卡拉尼娜 （对斯维塔）我可以看看吗？
斯维塔 请吧。
卡拉尼娜 （往袋子里看一眼，立刻往后退）对不起，这是什么？这是手枪？
斯维塔 是的。
卡拉尼娜 是真的？
斯维塔 不相信的话就检查一下吧。
卡拉尼娜 您要手枪干什么？
斯维塔 你对我的称呼怎么突然变成了“您”？
卡拉尼娜 我觉得该尊重您。
维拉 （对卡拉尼娜）她是疯子。（对斯维塔）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原谅我们吧！放我们走吧？
斯维塔 不行。
维拉 别摧毁我们罪恶的灵魂。
卡拉尼娜 理论上来说，可以把她的购物袋夺过来，但在实践中我却不敢。
维拉 （对斯维塔）怜悯我们吧。我家里有个小妹妹。没有我，谁教她吸烟呢！
卡拉尼娜 有一种可能，手枪是坏的，没法射击？
维拉 是好的，是从她妈妈那里拿来的。（对斯维塔）哎，很遗憾，没有气球。要有的话，我立刻吃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吃。对，我这里有人造革的钱包。也可以吧？
斯维塔 那我们就做个游戏吧。
维拉 或者，不要做了吧？
斯维塔 这是个古老的游戏。每个人一生中或早或晚都要玩一次。游戏规则很简单：“不”就是“是”。“是”就是“不”。“不知道”也代表“不”。开始吧。
卡拉尼娜 您不觉得游戏次序对我们不利吗？（斯维塔把手伸进购物袋）玩吧！我真受不了。
斯维塔 想要命吗？
维拉 是。
斯维塔 “是”就是“不”。
维拉 我们想要活着。
斯维塔 “是”还是“不”？
维拉 不知道。
斯维塔 “不知道”就意味着“不”。
维拉 （就要哭了）不要，请不要……
卡拉尼娜 （对斯维塔）我觉得您这样做很不仗义。您在我们面前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却还要对我们苦苦相逼。人都会犯错误，有时难免作恶，也难免残酷。有人衣服穿得不漂亮，有人一管唇膏两人用。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只有博物馆里的雕像才是完美的。而说到……
斯维塔 那就请你们相互拿口红在对方脸上和身上涂抹吧。
维拉 为什么？
斯维塔 （把手放进购物袋）我可以再让你们做游戏。
第七场
卡斯玛纳福特的家。门铃响了。伊修姆斯卡娅穿着浴袍去开门。
伊修姆斯卡娅 是谁？
斯维塔 （在门后）我是斯维塔·布尔金娜。对不起，我把手套忘在您家了。
[伊修姆斯卡娅打开门。斯维塔手拿购物袋走进来。
伊修姆斯卡娅 我还提醒过你别落下东西吧？
斯维塔 您提醒过。对不起。那次我太着急了。
伊修姆斯卡娅 手套在哪里？拿了就赶紧走吧。（斯维塔站着不动）你把手套放哪里了？
斯维塔 我购物袋里有手枪。
伊修姆斯卡娅 听着，别瞎扯。
斯维塔 我购物袋里有手枪。
伊修姆斯卡娅 我怀里还有火箭装置呢。
[斯维塔把手伸进袋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射击声。
斯维塔 （对伊修姆斯卡娅）跪下，小女孩！
[伊修姆斯卡娅顺从地跪下。卡斯玛纳福特走进来。他此刻穿着水兵服：海魂衫，无檐帽，宽腿裤。
卡斯玛纳福特 （对伊修姆斯卡娅）你怎么了，摔倒了？（看着伊修姆斯卡娅和斯维塔）你们好！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伊修姆斯卡娅 （对斯维塔）请放他走。
斯维塔 怎么，你们都想从我这里逃走？没什么想跟我谈的？
伊修姆斯卡娅 （对卡斯玛纳福特）她有手枪。刚才还射了一枪。（对斯维塔）您想要我们怎么样？
斯维塔 请道歉！
伊修姆斯卡娅 请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请你放了他，别把他拖进来。
斯维塔 不，我想和他谈谈。（对卡斯玛纳福特）请看着我的眼睛。你往哪里看？
卡斯玛纳福特 （无忧无虑的）我在看子弹飞哪里去了。有意思……
伊修姆斯卡娅 （对斯维塔）怎么，你看不出来吗，他的心完全不在这里。他的心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他总是这样的。你想要他跟你说什么？说他爱你？他会说的。这对他无所谓。他从不对自己的话负责。你要知道，他就像个孩子，连他的袜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卡斯玛纳福特 不对，袜子总在一个地方，汗衫在另一个地方。
斯维塔 请顺便对我说些什么。请告诉我，你对我的真实感觉！说！（她拿着购物袋推搡他的胸部）
卡斯玛纳福特 我怕你。
斯维塔 说完了？
卡斯玛纳福特 说实话？没完。我还正努力记住自己的感觉，以便将来在舞台上可以更好地表达这种感觉。
伊修姆斯卡娅 我跟你说过，他就是个傻瓜。让他走吧。
斯维塔 不。（她从袋子里拿出手枪，对准卡斯玛纳福特）请原谅，我不能这么简单地放了他。
伊修姆斯卡娅 斯维塔，求你别做傻事！
斯维塔 （对伊修姆斯卡娅）你怎么了，也是傻瓜吗？你以为我会打死他？我爱他。（她拿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顺便说一句，我爱他，所以，我恨我自己。别把眼睛躲开！请看吧！这将是美妙的感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悄悄地潜入住宅。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小声地请求）女儿，把手枪给我。
斯维塔 不，妈妈，你最好离开。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后退）好。我离开。请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伊修姆斯卡娅 她已经在这里开了一枪！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对伊修姆斯卡娅）闭嘴。（对斯维塔）女儿，请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斯维塔 我想要你们听我的话，哪怕一生就听一次。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非常温柔）好，我们听。
斯维塔 我想给你们讲个童话故事……
伊修姆斯卡娅 童话故事？！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对伊修姆斯卡娅，非常严厉）闭嘴！不叫你开口什么也别说！（对斯维塔，很温柔地）我们认真听你讲。
卡斯玛纳福特 我可以坐下吗？
斯维塔 可以。
卡斯玛纳福特 （坐到椅子上）谢谢。
斯维塔 （非常激动地攥着手枪不松手）这是关于一只大狗的童话。有一只个头非常大的狗，大家都怕它。而它则见谁都非常害羞。正因为如此，它好几年没去上厕所，因为担心上厕所会被别人看到。你们理解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们理解，女儿，别激动，继续讲。
斯维塔 也许，刚开始它忍着不便便是因为周围没有一棵大树。然后它找到了一棵大树。本来，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但大狗突然想去上厕所了，它不再怕别人看见了。故事就是这样。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讲完了吗？女儿？
斯维塔 不，还有故事的寓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如果有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有另一件。相反，道理也一样。你们明白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当然，我们明白。
卡斯玛纳福特 这狗是什么品种？
斯维塔 （用手枪指着伊修姆斯卡娅）她什么都没明白。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因为她是傻瓜。女儿，求你把手枪给我。
斯维塔 如果他不需要小孩，那么，我也不会有小孩。我没有什么小孩。你明白吗？怎么样，我变得更坏了吗？！啊？！请回答我！
伊修姆斯卡娅 求你对她说点什么吧！老天爷！
卡斯玛纳福特 我很难过。我无话可说。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请你相信，对我来说，你任何时候都是最棒的女孩。而现在，这件事不会让你变得更好。
[斯维塔眼看就要放下手枪了。门突然开了，卡拉尼娜和维拉走进来。她们的脸和头发，还有衣服上都被涂得乱七八糟的。
卡斯玛纳福特 你们好，女孩们！
[斯维塔拿枪对着刚进来的粉丝。
卡拉尼娜 请对我们开枪吧！
维拉 对，我们决定了，我们要替他挨枪！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们来干什么？！叫你们回家去的。
卡拉尼娜 不。我今年刚考上大学，我没什么可失去的。我愿意替卡斯玛纳福特去死！
维拉 不，我想第一个为他死！开枪吧！
[两个粉丝都眯起眼睛。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斯维塔 （停顿一下）是，妈妈，也许……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们走吧。
[停顿。
斯维塔 好。（她放下手枪，慢慢走向大门）
伊修姆斯卡娅 （在她身后说）你们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别理她。
[斯维塔转过身，重新走向伊修姆斯卡娅和卡斯玛纳福特。在这之前一瞬间，伊修姆斯卡娅已经快速爬到他边上，斯维塔抬起手，用手枪对着他们。
维拉和卡拉尼娜 （大声尖叫）不！！！
伊修姆斯卡娅 有人制止她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别这样！！
斯维塔 （对卡斯玛纳福特）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卡斯玛纳福特 你说什么？
斯维塔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怎么样？我们似乎认识过了，但我还没有你的签名。（她从口袋里掏出明信片和钢笔）就在这里签。
卡斯玛纳福特 好的，我当然给你签。（在明信片上签好名递给斯维塔）
斯维塔 谢谢。
[她收起明信片，向大门走去，边走边把手枪递给母亲。之后，她出门了。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跟在她后面。
伊修姆斯卡娅 （从地上爬起来，对卡斯玛纳福特）快报警。（他没动）你聋了吗？没有听到我的话？我说了，快报警！！
卡拉尼娜 知道吗，我们在楼下墙上写着：你是贱人。看来，我们是对的。
第八场
办公室。斯维塔坐在桌子后面。门被大力地打开。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走进来。她走到桌子前，正对着斯维塔，然后把录音机放到桌子上。就是伊修姆斯卡娅录制道歉词的那个录音机。
斯维塔 要录音机干什么？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她想要你道歉。我录下你道歉的话，拿给她，她就会撤诉。
斯维塔 我不会道歉。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别犯傻。
斯维塔 打死我也不道歉。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你要知道，她本来是要让你坐牢的，我跟她说了一整天好话，还给她装修房子的钱，她才改口的。
斯维塔 我会把所有的钱都还给你！！包括我上学时你给的午餐费！但，你听着，我永远不会在她面前低头！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停顿）我们可能会有大麻烦。她有可能到法院告我们。
斯维塔 那又怎样？我不怕，我会去坐牢。你会帮我的，不是这样吗？要知道，你有这方面的经验。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你想想。坐牢时可不让用电吹风。
斯维塔 那又怎样！我想坐牢。我见过刑事犯。我在这里过过夜，我喜欢牢房的味道！我还喜欢这里墙面的颜色！我甚至还喜欢这里的监狱黑话，清楚又明白！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她走近一些，大力打开门）出去！
斯维塔 真搞不懂你的意思。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回家吧！
斯维塔 但是，你会有麻烦的。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停顿。
斯维塔 不，我不能这样。（她迫使自己拿起录音机）我该说什么？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斯维塔，我也不愿意强迫你。你随便说点什么吧，别忘记保证一句，说你再也不会去他家了。
斯维塔 好的。（她打开录音机）您好，我叫斯维塔·布尔金娜。请原谅我，我不该用手枪威胁你们，也不该撒谎说自己怀孕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语气突然一变）够了吗，卑鄙的禽兽？！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女儿！
斯维塔 后面那句你可以删掉，妈妈。（她关掉录音机）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好的，乖女儿，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斯维塔 之前你向我提问从不征求我的同意。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为什么你这么年轻，这么愚蠢？难道你不明白，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跟你完全一样？你怎么就不知道我们完全能相互理解呢？
斯维塔 未必能吧？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怀孕了，你能理解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是这样啊，我正好在百货商店看见了一个非常棒的婴儿车。
斯维塔 请原谅我，妈妈。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没什么大不了的。
斯维塔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之前你向我提问从不征求我的同意。
斯维塔 在你一生当中碰到过一些稍微正常一点的男人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女儿，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这样的男人我一直在找。
斯维塔 妈妈，我简直是你的粉丝。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我还是你的粉丝呢。
斯维塔 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我快饿死了。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你等等，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简单地说，现在他们会把你父亲带来。
斯维塔 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不，现在你会让他大吃一惊。（她走向大门，打开它并大声冲着走廊喊）巴维尔，你个死鬼，你过来！（用法语）
斯维塔 他在这里？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是的，是我提前安排好的。总的来说，他被放出来了。乖女儿，现在你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了。只是，我要警告你，他现在又有了新的古怪行为：他学过法语，谁要不懂法语，就不能跟他说话。
斯维塔 那怎么办，妈妈？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没什么可怕的，乖女儿，我们现在做些准备吧。这样，他一进来，就会对你用法语说：Bonsoir,ma fille,comment ca va?[33]你就这样回答：ca va bien.[34]你记住了吗？我们先练习一下。“Bonsoir,comment ca va?[35]”
斯维塔 ca va bien。[36]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 太好了，女儿。我感觉你已经准备好了。
——幕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