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肃安灰头土脸地回到府宅,他回来的太晚,王海在门口等急了:“六皇子,怎么才回来?”
叶肃安也没有好脾气,说道:“能回来就不错了,差点死在皇宫里。”
一旁的芳兰姑姑看见了叶肃安身上的茶水渍,问道:“哪来的茶水啊?”
叶肃安叹气道:“哪是茶水?分明是血啊!”
他将今天一天发生在皇宫里面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叹气道:“父皇还让我跟着查案,我哪懂这些?”
王海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他说道:“主子,咱们先从家里开始查!”
叶肃安一听,说道:“对啊!快把家里人都给我叫出来,一个不差!本皇子一向对你们不错,到底是谁在害我?”
不多时,府宅里所有丫鬟太监全都聚齐,他虽说不受宠,可也是正经皇子,伺候的人不少,几十人将院子站满。
叶肃安换下朝服,自在了一些,对众人说道:“芳兰姑姑查看过,昨天入夜之前,这件朝服还好好的,一定是有人半夜偷偷破坏!到底是谁,快点给本皇子站出来,否则让我查出来了,一定要你好看!”
他这番威胁可谓毫无杀伤力,根本没有人站出来。
没有人从队伍中出来,却有人走进队伍之中,一丫鬟从后院跑出来,慢慢蹭进队伍之中。
“春柔,你怎么才来?”芳兰问道。
春柔似乎被吓了一跳,辩解道:“我……我正在后院生火烘烤事物,这几天连日下雨,柴火都湿了,火迟迟不起,这才来晚了。”
“嗯,回去吧。”
芳兰要春柔回去,却被叶肃安拦住:“慢着,你过来!”
春柔揪着衣角,走到队伍最前方。
“你生病了?身上怎么一股药味?”
“回主子,奴婢就是负责管理家里药材的,所以身上一股药味,从来散不开。”
叶肃安看向芳兰,她负责管理这些丫鬟,见她点头,这才让春柔离开。
“你们还是没人承认是吧?好,只要哪个人不站出来,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受罚!”
叶肃安倒也自在,自顾自地喝茶看书,一直等到了半夜,月亮高悬,还是无人承认。
“王海!”
“我去睡觉了,你在这儿看着他们!”
叶肃安打了一个呵欠,正要离开,却见后院突然跑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穿着破烂,瘦骨嶙峋,一看就是苦孩子。
“他……我们府上什么时候有一个小男孩?”叶肃安问道。
王海大怒,冲着众多下人喊道:“这是谁生的孽种,还在府里藏了这么多年!”
他冲下去,一把抓住那小男孩,将他拎到叶肃安身前。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小男孩大喊,口音却不是本地口音。
“还是外地的种,到底是哪个宫女不修,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
“春柔阿姨,春柔阿姨,快点救我啊!”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春柔,纷纷不敢置信,春柔平日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在府里养了好几年的孩子?
那汉子是谁?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春柔连忙跑上去,从王海手里抢过孩子,护在怀里。
叶肃安怒道:“这真是你孩子?本皇子可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多少宫女有了心仪之人,我没有放人?你何必背着我这样……你到底养了多少年?”
春柔哭出来,说道:“主子饶命,主子听我解释。”
“你说!”幸亏叶肃安是个有耐心的,才能听一个宫女解释。
芳兰将众人驱散,春柔才说道:“奴婢尚且干净,这并非我的孩子。”
“你亲戚的?你把你亲戚的孩子养在我家里?这也不行啊!”叶肃安说道。
春柔哭的不行,根本说不出话,她怀里的孩子见这里似乎没有太大的危险,竟然挣脱春柔的怀抱,把叶肃安身旁的点心抢过来,拼命往嘴里塞。
王海骂道:“你这小畜生……”
他要抢夺那些点心,可叶肃安见孩子实在太饿,就示意他不要争抢。
春柔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止住哭声,她跪倒外地,拜服道:“还请六皇子为民女做主啊!”
“怎么了?你快点起来?”
春柔问道:“主子可知渝州煤矿坍塌案?”
“知道啊,不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吗?”叶肃安虽然并不关心朝政,可是对于国家大事,还是多有耳闻。
春柔说道:“正是半年前的案子,去年秋天,渝州一煤矿突然渗水垮塌,一百多名矿工被掩埋在煤矿之下。”
叶肃安说道:“朝廷已经给了抚恤,难不成这些抚恤没有到遇难矿工的家属手中?”
春柔磕头道:“主子圣明!一百三十二人遇难,朝廷拨下抚恤一万三千二百两白银,可这些钱都被当地的富豪杜泽贪污,一文一两也没有到家属手中。”
“不可能,一个富豪而已,能有这样的能耐?”
“主子有所不知,这位杜泽不简单,他有一个妹妹,容貌艳丽,三年前送入京城,成为一位显贵的小妾。他仗着这个身份,在县里为非作歹,当地官府根本不敢惹他。别说一万多两这么少,便是十万两,他也敢贪!”春柔非常痛恨杜泽,恨不得活吃了他。
叶肃安问道:“我猜的没错,这孩子就是遇难者的家属吧?他一个人从渝州来的京城?”
“并非如此,他的母亲与他同行,她是我的幼年伙伴,我将他们母子二人收留在药材库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进京是为了告状?”
“没错,他们要告御状!”
叶肃安叹气道:“告御状何其艰难,你们很难成功的。”
春柔说道:“我们渝州儿女,就是有这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气神,即便告不成杜泽,也要他出一管血,刮一层皮。”
叶肃安是个聪明的,他说道:“这位显贵一定是发现你们的踪迹,以为你们躲藏在我这里,便弄出了今天的事情,故意陷害我。”
王海一向忠心,一听这话,说道:“我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他们出去之后,岂不是死定了!”叶肃安有些无奈,他不想惹事,可偏偏事情要惹上他。
春柔说道:“我们进入府宅,已经被那位显贵的人看见,他们害了主子你一次,就必定有下一次,为今之计,打倒这位显贵才是要紧事!”
叶肃安何尝不知道这位春柔正在利用他,但还是问道:“你说说吧,这位显贵是谁?”
春柔揪住衣角,郑重说道:“当今皇帝第三子,简郡王!”
“我就知道是他!”叶肃安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三年前简郡王确实娶了一房妾室,就姓杜,也是渝州人。
叶肃安靠在椅背上,默然无语。
春柔磕头道:“还请六皇子做主,帮一帮渝州受苦受难的百姓吧!”
“这个忙……我帮不了。”叶肃安压着声音说道。
“为何……”
“三哥……简郡王得父皇喜欢,朝堂内外多有助手,我独身一人,又不被父皇喜爱,如何能够扳倒他?”
春柔抱着小男孩,哭着说道:“可六皇子你要是不帮忙,他们可真的死定了。杜泽为非作歹,一向滥用私刑,那些家属都要被他打死了。”
叶肃安猛的起身,在正堂里面踱步,说道:“我帮不了他,不代表别人帮不了。太子殿下为人端正,我明天见到他,向他诉说这件事,必能征得他的帮助。他可是储君,只要在父皇面前提一句,就会重启渝州煤矿案的调查。”
春柔与小男孩一起磕头,万分感谢叶肃安的大恩大德。
“不过,你不能住在这里了。既然简郡王的眼线已经知道你们就在此处,岂能不暗害?”
“王海,你带他们去城外的玄天观,请高天师护佑。”
叶肃安一向与玄天观的高天师有旧,两人是忘年交,那里人少,而且安全。
最重要的是,这位高天师可是当世强者,武功高强,有他在,寻常刺客动不了手。
“是,我这就去办。”王海带着春柔与小男孩离开府宅,趁着夜色离开京城,往城外不远处的玄天观去了。
芳兰问道:“主子……”
“姑姑,怎么了?”
“主子的心肠未免太软,您一旦管了这件事,必定惹来简郡王的针对。您已经这样困难,何必惹上简郡王?”
“他已经开始针对我了!”
叶肃安说道:“你不知道,这位简郡王一向有心太子之位,视其他皇子为竞争对手。那几位厉害的哥哥,他暂且不敢针对,只能拿我立威,今日的朝服与嘉嫔之死,就是他给我的下马威。”
芳兰还是担忧,问道:“主子可知,你现在已经陷入皇位争夺之中,想这辈子平平安安,逍遥自在,已经不可能了。”
“我之理想确实是做一个闲散王爷,无论将来是谁登基称帝,我纳头便拜,总不会有错。可他们苦苦相逼,我也不能束手就擒。”
叶肃安站起来,他思虑重重,真不知今夜的决定是对是错。或许将春柔几人赶出去,只当从未听过他们的话,就可以让简郡王放过自己,回到以前与世无争的生活中。
他看着头顶的月亮,陷入深思当中,以至于很晚才睡下,第二天果然又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