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奇伸出黑白分明的腿,踢开堆在墙角的那堆稻草杆子。
却看是发现了块破布。只有巴掌宽。早上明是没见着这玩意的。何奇忍着惊,去拿起破布。却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觉得可能是陈麻子临终前没人知道,万一这破布记录的是他以前偷盗的赃物呢?何奇又拿破布瞧了瞧。看不懂上面的字,约莫看着真是地图。上面的弯弯绕绕的线条,估摸是路线。何奇也是个能藏事的,拿了破布,并不声张,揣进兜里。
牢里的气味真是难闻,又不见天,潮湿,白日老鼠也跑来跑去的。闲着没事坐的何奇愣是给几只胆大的老鼠起了外号。有只跑的不快的老鼠,甚至跟他玩耍起来。何奇管它叫飞毛腿。因为这只老鼠似乎是有腿疾,跑动起来腿上的毛都不平顺,像是蒲公英花一样的炸毛。何奇看它跑的这么慢悠,又瘦瘦小小,都有点同情。这两天的铁糟团子,何奇都留那么一口,见着飞毛腿出来,就扔过去。
时辰是分不清的,这两夜也除了鼠虫,无人扰过何奇。时间在牢里面似乎太耐用了。何奇总盼着天黑,又天明。也无比地期待有人来说提审。大概期盼自己早点判刑的犯人只有自己吧。何奇都闷得发了慌。
日里夜里都是昏暗的光,只有白日申时的阳光才斜射进牢房的木桩。看地上进来点阳光,何奇无聊拿着那块破布出来瞧着。
吃惯了何奇投食的飞毛腿,不再怕何奇,也近了好些距离。差不多敢离何奇一米远处玩耍了。在看破布的何奇看见飞毛腿在不远地方踱来踱去,打趣说,“飞毛腿,你看的懂地图不?”
没想到正在啃咬烂木头的飞毛腿竟跟真听懂何奇说话似的,停下啃咬动作,两只前腿离了地,竟是像站着一样。灰溜溜的小眼珠子定定看向何奇。这波操作何奇倒是没想到。老鼠成了精?脑里又划过在刘矮子档口吃烤肉时,闻那些过路人有讲过,年纪大的老鼠真的聪明,甚至有的能听懂人话哩。
看着飞毛腿依然没变的站着,何奇突发奇想,把手里的破布摆在了地上。用跟人说话的语气,“兄弟,你看得懂不嘛?”话声刚出,飞毛腿便踱过来。也没看何奇,两只前爪搭在了破布上,真像那么回事是在看地图?
有那么一瞬间何奇都觉得自己是蹲牢房蹲出毛病了,还指望只老鼠看地图。。。
飞毛腿似乎真的是在看地图。不过很快便跑走了。
何奇见飞毛腿走,自嘲了一下,自己是想太多,自己是个人都看不明白,还指望人家老鼠看的懂。。。
没想半盏茶的功夫,去而复返的飞毛腿,浑身湿嗒嗒的溜到了何奇面前。何奇看着地上还有阳光,断不是外面下雨淋湿的,还是问了飞毛腿“你咋了,毛都湿成这样了?跟小伙伴打架被推塘里了么?”飞毛腿似乎听得懂何奇的话,又把前爪离了地。何奇看见飞毛腿湿嗒嗒的样子,肯定不好受吧,看周边也没干爽东西,拿出那块破布,扔近飞毛腿。意思是看飞毛腿用着破布蹭一下能不能干爽些。
飞毛腿也没跑,看见何奇扔过来破布,真不客气就往破布上躺了,还打起了滚。
何奇也是第一次见打滚这么认真的老鼠,静静看着它滚来滚去。
却见飞毛腿的毛,好像在脱落。。。何奇睁大了眼睛。看着还在打滚的飞毛腿,身上的皮毛真的在掉,每滚一道,便脱落一些,布上开始慢慢多了一撮撮的老鼠毛。。。
何奇有点纳闷又有点担心,这老鼠莫不是掉到碱水池里了,毛都脱了。
依稀记得府衙附近是有染坊的,里面定是有碱水池子。莫不是飞毛腿掉了里头?想到这些,何奇赶紧问“飞毛腿,你咋的了,没事吧?掉碱水池子里了?伤着了么?”还往飞毛腿边上走了一步。飞毛腿见何奇说话。也停了下来。
何奇这才瞧仔细了。飞毛腿这翻打滚,脱的全是它身上黑色跟灰色的毛。。。
脱去黑毛和灰毛的飞毛腿,竟像是一只袖珍型的貂子。。。
何奇眼都看直了,没人告诉过他还有这种事啊。何奇看着眼前褪得只有一身银色毛的飞毛腿,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啥。飞毛腿见何奇看他,竟跑了过来扯何奇的束脚裤腿。何奇差点没被这骚操作吓死,心里断定这老鼠是成精了的。
硬着头皮顺着飞毛腿意何奇捡起地上满是鼠毛的破布。真真是不想捡啊,瘆人。不捡飞毛腿不放嘴,非咬着何奇裤腿。
抖去鼠毛,破布也是湿润的。散发着酒味。何奇看向脚边的飞毛腿,原来它身上的是酒啊。幸亏不是碱水,遇着碱水估计它也活不了了。
湿润的破布,上面的字和线条都在,还显现出了几个圆圈一样的符号。何奇有点惊喜,难不成真是陈麻子的藏宝图?那飞毛腿这一番操作,完全是在帮他吗?
想到这,何奇感激起来了,“兄弟啊,谢谢你啊!没想到你这样帮我!”飞毛腿似乎也听得懂何奇的话,小爪伸出一只,像是人要握手的动作。何奇看着,心里感慨啊。没想着一只老鼠能听懂自己的话,还告诉自己这地图的秘密。叫它一声兄弟也不亏的了。反正自己爹妈都不知道是谁,更别说兄弟姐妹了。也伸了手向飞毛腿。
小家伙点都不怕,把自己小爪子搭在何奇的手上了。那种认真的神情,何奇都觉得这老鼠要是人绝对是能和自己成为知己的,竟似人一样点了点小脑瓜子。
何奇也点了点头。
看见何奇点头,飞毛腿又跑走了。牢房里又剩何奇一个人了。
一直到了晚上。何奇都没见着飞毛鼠来了。
今日的铁疙瘩糟团子,何奇特地留了一半,给飞毛鼠。算是兄弟同甘共苦的意思吧。然平时两三个时辰会出来玩一次的飞毛腿从申时到亥时都不曾见到了。何奇忧心了。下午才认得的鼠兄弟,该不会出了啥事。
何奇有点担心,因为这几日,都能时常见着飞毛鼠,或者另外几只老鼠。今日从下午到现在,都没见着它们。等着等着何奇也困倦起来了,低声说,兄弟,你还不来,我都要睡着了,吃的放我兜里,你要是来了,来我兜里吃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何奇,感觉身上在动,吓的瞌睡虫都没了。猛一惊,却瞧见是飞毛腿!这家伙真来了。而且还真到他裤兜子来吃东西。。。
何奇差点没打自己嘴巴子,看来自己说啥这老鼠都能懂呢。。以后话不能乱讲了。。。
见何奇醒了,飞毛鼠从何奇兜里跳到了地上。小眼珠子碌碌的,像是在看何奇。何奇伸手去掏兜子,想看看还有没有糟团子给拿出来给飞毛腿吃。却摸到兜里软软的有东西。
掏出来,原来是块破布。嗯?看着怎么有点眼熟?何奇又往胸口摸。拿出破布。一放一起,才明白这是同一块料子画的地图。材质是一样的,边上的缺口刚好接的上,是的了。同一张地图,看着轮廓,应该是还有部分的,现在自己有一部分,飞毛鼠又叼来一块。“兄弟,这是你找到的?”
小家伙点头。“厉害!”何奇跟小老鼠比起了大拇指。
监牢里的夜,还是漫长,一人一鼠,却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