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有灵,分为生灵、幽灵、仙灵,分别属于凡界、冥界、灵界。
凡界隶属于灵界管辖,灵帝琨珃,是帝尊玩月座下唯一弟子;冥界掌管三界幽灵,冥帝青鸾,被认为是三界第一美人。
冥界的入口是忘川,忘川河畔,有一草屋,屋中住着一位婆婆和一位貌美的姑娘。
渡川人叫那位婆婆孟婆,叫那位姑娘阿绝。
孟绝自凡界回来已有数年,时不时跟着孟婆在忘川河畔煮孟婆汤,有人投胎过奈何桥时送一碗孟婆汤过去,甚是无聊。
孟绝现在还记得,她回来后的第四日,也就是凡间的第四十年,她便碰见了凡界的天子,在奈何桥上。
那人不似凡界那么高冷,只瞧她一眼,便记起了她,苦笑道:“我还记得你,哪怕世人都将你忘了,我也还记得。”
孟绝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那敢情好,谢谢您还记得小的”她其实还想问问,“那您还记得那圣人么?”虽然知道圣人是尊上,但她不知道圣人怎会小孟苕溪十岁,也不知道是谁故意在她历劫时改了她的记忆,让她误以为天子就是她所求之人。
“师傅是强行进入凡界的,并非历劫。”琨珃表情复杂,看向孟绝的目光有些深沉。
“师傅?”孟绝一头雾水,正欲再问,他已经腾云而去,去了九重天。
她瞧着那背影有些寂寥,还有些孤单,即便如此,也给人一种伟岸的感觉。想必是个灵界中某个顶天立地的人物。
七日后,灵界新帝登基,三界同庆,孟绝偷偷跑去凑热闹,当她看到众仙拥护的灵帝,才知道,原来天子在仙界也不是普通人啊。那日,九重天上聚满了四海八荒的神仙,觥筹交错间,孟绝混在那一众八卦的仙君中,便嗑瓜子边听他们讲灵帝在人间的故事。
婆婆说,孟绝的脸太引人注目,是也,每次出门,孟婆都会将她头上那根锁容钗取下来插到她头上,“别轻易取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孟绝看着变年轻的婆婆,忍不住问:“那您怎么办?”婆婆的容貌其实也是四海八荒的绝色美人了,她却用锁容钗锁住容貌锁了一万年之久。“老身姑且用易容术遮挡遮挡吧。”
适时,孟绝面容普通,一身红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旁,右手旁的石头仙君一脸白胡子,分析得头头是道:“灵帝此番历劫,断情绝爱,一生未娶妻,可见灵帝自制力之坚定法,再者,统一三国,征南战北,屡战屡胜,外能安邦固国,内能厉除奸凶,可见其治理国家能力之强。”
“琨珃帝君确是帝王之材啊,也不枉尊上费心培养。”山龟仙君赞成道。孟绝磕完了自己面前的瓜子,眼见着山龟仙君面前还剩许多,正欲伸出爪子去抓一把,忽听仙君道:“听说,此次帝君历劫,尊上也去了。”
他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孟绝忍不住问道:“那你们知道尊上他去凡界做什么吗?”
“听说是为了救那擅自去下凡的碧帘神君。”
“想来应是如此。”“碧帘神君也下凡了?”孟绝自是知道碧帘是谁,是日月峰上唯一的女神君,是帝尊的侍女。“上神们的事,哪是我等能打听的。”,
孟绝才回来那时,每日守在忘川旁,她在等一个人,可是灵帝都回来了,那个人还没见着,那个呆头呆脑的花碾难道不会死?
听众仙君如此一说,孟绝灵光一现,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莫非花碾就是那碧帘神君的转世?碧帘神君是尊上身边的人,自凡界回来,自然会同尊上一起,不经过忘川也是可以的,毕竟尊上有一身偷星换月的神力。转念一想,不可能呀,碧帘神君是什么人?三界数一数二的女神仙,她孟绝是什么人?翻遍四海八荒也找不出几个认识孟绝的仙君,所以,为何人家碧帘神君会屈尊下凡给她做丫鬟?
回到忘川后,孟绝也一直在想这事,最后只想到一个可能,这花碾肯定不是碧帘神君转世!
想通以后,孟绝没有再纠结花碾一事,该吃吃,该睡睡,有时同孟婆下下棋,有时同川中的小鱼精厮混,有时上灵界偷点吃的,日子过得很快,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那日,孟绝尚在梦中,被小鱼精泡泡摇醒,孟绝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正欲发作,泡泡先她一句开口:“白衣公子又来弹琴了!”
孟绝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毛发仿佛快要立起来,一瞬间,睡意全无,碍于泡泡在跟前,她故作镇定,缓缓的睁开另一只眼睛,就这样,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齐齐地看着泡泡。
泡泡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真的放下了。”孟绝眼见着泡泡就要出去,忙拉了一把他的衣袖,气急败坏的问:“你倒是说细节啊!”
泡泡眼里冒光,反应过来,偷笑道:“阿绝,你真是沉不住气。”
忘川旁,星光满天,川里的幽灵们早就竖起耳朵准备听那俊美的公子弹奏一曲。河畔,白衣公子衣带飘飘,立于岸上,面容俊美,唇角轻扬,竟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
“尊上笑了,尊上他笑了!刚才他是在对我笑吗?”孟绝刚出草屋,就听见旁边一群妖里妖气的兰草精犯花痴。
孟绝递了一个白眼给正在说话的那位兰草精,学着她的声音笑道:“你那么中意尊上,怎么不直接扑上去?尊上那是对你笑吗?那是对着三界笑。”
兰草精闻言,眉毛一挑,一脸敌意的打量着孟绝,不屑地道:“这不是孟姑娘嘛,怎么?不陪孟婆煮汤,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孟绝面色如常,缓缓将脸靠近兰草精,“煮汤怎么了?”
她用密密的目光盯着兰草精,像是要把兰草精的脸盯出一个洞来,兰草精不甘落于下风,睁着大大的眼睛,死命的给孟绝瞪回去。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泡泡连忙拦住孟绝,“阿绝,阿绝,快快快,尊上开始弹琴了。”
袅袅琴音忽然隔空传来,孟绝诧异地向忘川对面看过去,正好看到帝尊的目光也向她看过来,一眼情深,而不知从何而起。
他的琴音婉转,扣人心弦,动人肺腑,像一根线,串起孟绝的思绪,慢慢牵引,时紧时松,缓缓地,孟绝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那弦音,一声接一声,就那样,步步紧逼,却又十分温柔地沁入孟绝的心脾。
众人都听痴了,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孟绝想到十年前,是他将她带回冥界,他说,“睡一觉就好了”,她真的闭上了眼睛,睡得十分安详,醒来时,已经躺在孟婆的床上,而那白色的身影全然不见踪影。
她四处寻他,无果。
如今再见,他依旧那么好看,比起从前的清冷如玉,她更喜欢他现在的笑意横生。
在仙界,帝尊玩月和灵帝琨珃被认为是三界两大美男子,一个淡泊名利,云游四海;一个一身正气,统领两界。
玩月是个清冷的性子,琨珃嘛,孟绝稍作沉思,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主。
婆婆说,尊上的年龄有十几万岁了,按辈分来的话,婆婆都应该称他一声太太太爷爷,她默默追逐在他身后,可是,她要有多努力,才能跨越那十几万年的沟壑啊?
至于琨珃,约莫两三万岁,是玩月座下唯一的弟子。
据说尊上统一三界以后就不大管事了,退居日月峰三万年没有过问尘事。
几百年前,孟绝偷偷爬过日月峰,陡峭绝壁,差点没丢了她半条命。她还用半身修为同星宿之主做了交易,隐去她的真实身份,在尊上身边做了三年侍女。
那三年过得很快,虽然她只见过尊上几次面,但她已是十分知足。后来,他外出办事的侍女回来了,她便离开了日月峰。
在回来的路上,星宿之主告诉她,他那几日观星相,发现尊上姻缘格里,藏有另一个女子,女子的名字忽暗忽明,隐隐瞧见一个“鸾”字。
姻缘格,是仙者成婚时,由日月星神亲自登记在册的,表示二人结为夫妻,共结连理枝。
星宿之主能看到每位仙者的姻缘格,姻缘格有两格,男左女右,星宿之主说,尊上的姻缘格是满的,也就是说,尊上早就婚配,尊上的妻,名字里有一个“鸾”字。
孟绝从那以后,没有再强求,只是,听说尊上要下凡历劫时,她还是心动了,兴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让尊上知道她心意的机会。
孟绝回神,一曲作罢,帝尊拢了拢衣袖,再次向孟绝看过来,惹来周遭一片少女的尖叫声,他很少言语,甚至从不开口说话。
旁边的兰草精又在窃窃私语,“尊上长得真俊,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儿才能入得了尊上的眼。”
“尊上有妻”
“你听谁说的?”
“嘘,小声点,我听我祖母说的,不过,祖母说,尊上的妻在十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魄灭了。”
魄灭了?就是魂飞魄散了吗?孟绝眼神有些暗淡,难得的没有开口骂兰草精们胡言乱语。
时光仿佛静止片刻,孟绝再抬头看向对岸时,那位会弹琴的公子已经没了踪影。
之后的几日,她过得很是浑浑噩噩,直到他莫名地又出现在她的草屋前,像一位路过的俏书生。
他依旧一身白衣,温雅有度,瞧一眼孟绝,缓缓开口:“姑娘可会做桃花糕?”
孟绝犹在梦中,泡泡掐了她一下,她才突然回神,躲躲闪闪、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地道:“我,会!”
忘川旁,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看桥边,那一方小小的方圆,因他的存在,变得万丈光芒,连孟绝的草屋,蓬荜生辉。周遭的声音被阻断,他沙哑着声音道:“我饿了。”
幸而,孟绝还留有一丝理智,静了静心神,忙道:“可是,这仙界,能采到桃花的只有您日月峰上的十里桃花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