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为他更衣,他脖颈处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隐约可以看见刚直呈一字型的锁骨,松月的手微颤,她不知道是否该把里衣也褪了。
“要沐浴,不必了。”连少钦抓住她的手,阻止道,松月抬头正好望进他如细雨归鸿的黑眸里,只觉孤山无限春寒,那双眼睛平静却令人不敢直视。
“那我呢?”松月反射性的问。
连少钦拆了发冠,及腰长发如瀑倾泻,少了红翎冠却更添妖冶,流视扬清反而含娇起艳,宛如霓裳破惊鸿起,般般入画,又般般难描。
松月看的痴了才听连少钦说道:“温泉大,亦可容你。”这才清醒过来,心里反复赞叹,怎么能有人美成这个样子!
未曾细想那话中内容,只呆呆地随着连少钦绕了些路到了温泉池。
“啊,这?”她有些意外,这进展如此神速吗?
“更衣再沐浴。”连少钦神色冷冷,抛下松月向前走去。
松月有些委屈,她刚刚那副花痴样子肯定被连少钦讨厌了,可是她如今是小孩子的身体,言语举止间免不了带着孩子气,她也没办法。
松月以手扶额,强制让自己冷静些,但心中还是失落,若不是因为暖香,恐怕连少钦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忍不住这样想着,她乖乖去更衣。
氤氲着热气的温泉池里,连少钦倚靠在大理石池壁上,长发掩住了他的神色,他皱起的眉慢慢舒展开来。
想到刚才松月清澈的眼睛,他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遇到的孩子,莫说十岁,八九岁也未曾有那样清澈的眼睛,他们年纪小小却已经满脸市侩,讨好的笑时常挂在脸上,看了便让人讨厌。他男生女相,从小就被欺负,有一次还差点被那群孩子卖给别人做**,然后他遇到了连公公,连公公……那个比恶魔夜叉还可怕的男人。
松月穿着纯白里衣进来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宫粉雕痕,仙云堕影一样的画面,连少钦合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松月自然不能离他太近,那种花痴行为还是少做为好,于是她找了个小小角落,安心地泡起温泉来。
温泉水暖而滑,可能泡的多了,人人都会肤如凝脂,升腾的雾气蔼蔼浮浮,瀌瀌弈弈,松月甚至看不清对面的连少钦。
待松月自己泡得久了,皮肤都皱起来,才发觉不对,连少钦比她来的更久,怎么一点出去的动静也没有?
虽然很不想继续这种花痴行为,但她实在是担心连少钦,哪怕是被讨厌她也认了,松月这样想着,朝连少钦那里凫水游过去,她可没有连少钦那样的大长腿。
游到跟前,果然,连少钦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脸色苍白,呼吸倒还算均匀,只是他嘴里喃喃着一些话,听不太清,松月便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滚……放开我……功法……阳?”
即使靠近了也听不真切,不过即使只是模糊的几个字也能听出连少钦话里的恐惧和厌恶,是做噩梦了吗?
松月法力不足,不能梦中入梦,此时除了心焦也只能用法力把连少钦拖出温泉池了。
她先施法安抚了连少钦的情绪,连少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听不见了,松月才要把人拉出池子。
“你在做什么?”冷淡又微微嘶哑的嗓音,松月停下动作偏头去看,连少钦薄唇紧抿,眼似寒月,皱起的眉峰里满含戒备。
“我以为你泡得太久晕倒了。”松月镇定自若,这次她可没花痴,直视着连少钦,圆圆的眼睛里一派真诚。
“……”连少钦不说话,单手撑着池壁,他确实有些头晕,想到刚刚的梦,他心里一阵烦躁,那梦里不知从哪来了一缕清香,所有的的一切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撇了一眼粉嫩的女娃娃,从池里站了起来,心中暗自疑惑:是因为她吗?
“你。”连少钦踏出温泉池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小公主的名字,回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松月心中有如晴天霹雳,原来她等了连少钦一个月,这厮连她名字都没记过!
想是这么想,松月还是认真回答道:“松月,松树的松,月亮的月。”
连少钦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兀自一人出了温泉室,松月看着他秀颀的背影,无语极了,只好自己从池子里爬出来,亦步亦趋的跟上连少钦。
昌德宫里很大,可惜只有一张床,松月犹疑着不敢上前,连少钦从屏风后出来见她还愣着,以为她不愿意与他同床,便说道:“若是怕我,我可命人另设一榻。”
“不……我是担心九千岁会介意。”
其实她想说的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连少钦你不担心我半夜把你杀了?
连少钦显然不担心,他换了干的亵衣,摆摆袖子,松月觉得像有一阵寒风吹过,片刻后,昌德宫里大半的灯都熄灭了。
连少钦朝她走过来,印在墙上的影子瘦削高大,他说道:“无妨。”
又是吝啬的两个字。
松月撇撇嘴,正主美男子都不担心她这个小花痴半夜吃豆腐,她又何必杞人忧天?说不定在人家看来她只是个有着暖香的工具人呢。
松月也换了身干净的亵衣,纯白的里衣湿透了不仅在身上黏答答的不舒服,看着也挺惹人遐想。
宫殿里的烛火全部熄灭以后,之前还有几分喧嚣的世界一下子便彻底沉寂下来,松月躺在床上,暗红金边的锦被上还有淡淡的冷香,和田暖玉做的枕头有点硬,但并不硌人。
身边的男子浅浅的呼吸好像表示着他已经入睡,可是松月却从他尚且僵硬的四肢知道——连少钦也是第一次去适应枕边还有另一个人的环境。
松月轻轻地呼吸着,生怕惊扰到连少钦,不知是被子热还是她热,总之脸上慢慢的有些发烫,漆黑的夜里隐约可以看见各式家具的轮廓,还能听到两个人一致的心跳声,松月幻想着连少钦放松的睡颜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
五更时,鸡还未鸣,连少钦已经起了床,同床的松月睡得也不沉,此时也醒了,迷迷糊糊起来问道:“九千岁这就要上朝去吗?”
连少钦不理她,摇了摇衣架处的一个铜制盘螭铃铛,铃铛声音脆响,很快就有几个宫女拿着大小托盘鱼贯而入。
“拜见九千岁大人。”宫女全都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恭敬地屈膝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