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颜领着众人下跪,并没有真的跪下实,杜宣就急急地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了坐在雕花木椅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一旁的绿柳,吩咐说:“昨儿在太医院新调配的方子,也是祛疤,比之前给你的好,一会用了膳就涂上吧。”
门外的太监宫女见了这一幕都是一脸喜色,他们知道福岚宫的这位主子是实打实的受宠,要说后宫哪位娘娘受过这等的关心,眼前这花婕妤还真是头一个。
花卿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与他挪开了点距离,才小声问他:“陛下当真看不出我来这宫里是做什么的?”
杜宣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假装怒道:“太后是朕的母亲,朕娶了你,安抚了你娘家,还不算恩惠吗?”
“不是天下所有人都会真心喜欢做陛下您的妃子。”花卿颜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眼里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些许疏远与轻视,瞬间就让杜宣想到了太后与朝臣曾对他的打压。
宫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前一会还无比关切娘娘的皇帝,突然站起来怒瞪着花卿颜,都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有个小宫女还哆哆嗦嗦地向后倒去,被一位老嬷嬷一把扶住才没有太失礼。
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九岁就坐在了这个位置,当上了九五之尊,曾经太后掌权,现在太后余党未消,虽然经常打压他,可他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谁不是对他毕恭毕敬,或许是他羽翼还未丰满,夺回了部分权利却还是摆脱不了太后的控制。杜宣没来由想到这点,心里突然一阵恍惚,他想:太后余党未除,现在连宫里的人都敢如此对我。
“皇上还请回吧,”花卿颜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臣妾自知自己是何等姿色,配不上陛下。”
杜宣挥袖而去,她把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是个明白的人便听得出来:我来宫里另有目的,你和太后关系不好我知道,你也不用装,过去的我们扯平,你也别管我了。
花卿颜自嘲地笑了笑,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传膳吧。”
宫人们惊惧不定,端着饭菜鱼贯而入,很快就布好了一桌子饭菜,一院子的人都站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一下。
花卿颜看着好笑,让绿柳招呼着他们全散了,只剩下她和绿柳两人,绿柳是个机灵的,方才杜宣与她的对话被绿柳听的清清楚楚,却只字不提,安安静静地候在旁边。
“怎么不说话?”花卿颜也没看她,绿柳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背后,倒让她觉得有些奇怪,“我以为你会数落我对皇上无理。”
绿柳在她身后行了礼,才回答道:“娘娘恕罪,奴婢跟了娘娘便是要听命于娘娘的,也万不敢揣摩圣意,奴婢只是感觉娘娘不会喜欢。”
花卿颜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也不过刚到及笄之年的小姑娘:“你说你不会揣摩圣意,倒是揣摩起我的想法来了......我现在不过是个没有实权又不得宠的后宫娘娘,你曾在皇上的养心殿服侍,若不跟我,说不定还能谋一门好亲事,跟了我......这后宫我初来乍到,饱受排挤是一定的。”
绿柳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却不卑不亢道:“奴婢自跟了主子,便愿意与娘娘共苦。”她顿了顿,又抬起头坚定道,“陛下不会让娘娘任人欺负的。”
“他会的。”花卿颜示意她起来,在绿柳疑惑的眼神中摇了摇头叹道,“我本不该在这的。”
用完膳,花卿颜吩咐绿柳送一批人回去,那些宫女太监心里本不愿意,可一想到方才皇帝来时的场景,便忙抢着跑了,宁可侍奉一个不得宠的妃子,他们也不愿意呆在一个处处惹皇上生气的人身边,于是福岚宫的人手一下便少了整整一半,比婕妤该有的还少了不少。
杜宣没直接回养心殿,他刻意扰了远路在没人住的几个宫殿前转了几圈,回到养心殿时,守在养心殿小太监才上前告诉他,御膳房被吩咐过没给养心殿留菜,花婕妤身边的绿柳送了些来,说是让人新做的,现在还热着。
他这才细细地琢磨起今天的事,其实杜宣长这么大还没怎么琢磨过比他小的女子,花卿颜摘下面纱后真的非常漂亮,她与当年被称是倾国倾城的皇后姜淑琴不同,如果说姜淑琴给他的感觉是温婉端庄,那花卿颜更多了些江湖儿女的英气大方,浑身都是超越凡尘的神仙气质,除了她眼中那种怎么也藏不住的哀伤。
那是一种非常极致的伤痛,让人不敢轻易去看,她隐藏的其实极好,但杜宣有种感觉,每当花卿颜在看他时,那种悲伤的情绪才会泄露出来。
杜宣微微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太监总管张益道:“回头记得去太医院吩咐好了,婕妤是神医的外甥女,平时多送点她看得上的药材过去吧。”他顿了顿,招手叫张益过来,在张益见了鬼的眼神中小声道:“今日的事是朕冲动了,等明日婕妤气消了朕再去陪她用膳,福岚宫那边都盯好了,别让那些见风使舵的东西欺负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