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坤宁宫,花卿颜还没对皇后行完礼,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娇媚的声音。
“我当是谁呢,没想到花妹妹竟来的如此早,倒让我与德妃娘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花卿颜没有听到一般,恭敬地行了礼才回过头,说话的妃子二十岁左右,丹凤眼,上了极浓的妆,簪了两支带了各色宝石的簪子,着一条可以说是五彩斑斓的裙子,仿佛恨不得把所有颜色都穿在身上,让人晃眼的很。她右前方站着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嫔妃,长发高高地束起,宛如京城女子要大婚一般,一身琉璃首饰,深紫色长裙的裙角还绣着金边,一看便知是宫里位分极高的女人,绿柳小声提醒她说:“彩裙的是住在翊坤宫东侧殿的孟贵人,紫裙的是翊坤宫主殿的德妃娘娘。
花卿颜没理孟贵人,只是对着德妃福了福身,说了句:“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
皇后姜淑琴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女子,昨日福岚宫发生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震惊之余竟也有一丝佩服,皇帝在这位女子入宫前曾与自己说过这个女子的家室,神医一脉,江湖名人,眼里不由多了一丝亲切。
花卿颜今日将长发随意的披下来,攒了四支上好的珍珠簪子,清新淡雅的淡妆,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料子是双海峰宝库里的春景姗,这种料子只能在春天穿,没有光时是近乎于白的粉色,在阳光下时淡粉色才会显出,且在不同角度还能看到不同的用大片用白色丝线勾了边的牡丹花,这种料子极难产出,就连宫里都很少有得,也被历代皇帝国宝般收藏起来,后宫的嫔妃最多也只有看看的权利。
孟贵人是舞姬出生,从未见过如此好的料子,不由酸道:“花妹妹这料子一看便知不凡,姐姐可都没见过呢!”
德妃靳宛儿一向心高气傲,对着花卿颜点了点头,就缓缓做到自己位子上去了,随后花卿颜也坐在了皇后新给她设的位子上,孟贵人讨了个没脸,恹恹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宝贵人和宣答应早早便到了,起身对花卿颜见了礼,便全程不再说话。
皇后只是很随意地问了些家常,众人纷纷答了,除了孟贵人全程都有针对花卿颜的意思之外,她在后宫的第一次请安便这样顺顺利利地过去了。
或许是后宫人少,皇上也很少来,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拿出来说,皇后只字不提昨日花卿颜失态的事情,孟贵人刻意引了两次话题,也被几笔带过,很快皇后便单独留了花卿颜,示意其他人可以走了。
皇后姜淑琴今年二十二岁,皇帝十一岁时她便被召进宫来住了,杜宣十四岁时两人便成了婚,她十七岁便做了皇后,曾经太后将她接入宫为了拉拢她父亲的势力,可成婚后她便马上站在了皇帝这边,张太后没想到自己本深谋远虑的一部好棋变成了杜宣的左膀右臂,便处处刁难她,在发现她父亲站在皇帝那边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甚至逼着皇帝娶了德妃和孟贵人、宣答应,也从未问过她的意见。
好在皇帝是个极重情义的人,虽然太后常刻薄她,可皇帝每次进她宫里都会特意嘱咐一番,她在这宫中的日子虽然不太舒坦,但吃穿用度从不会被刻薄了去。就算太后已经在皇帝身边塞了不少人,但她知道皇帝真正给予关心的,只有她一个人,久而久之她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却已经如太后那般十分成熟稳重了。
皇后留了花卿颜,却也不是刻薄她,众人一走,她便被领进了里屋。
皇后向来是个极为温和的人,不喜与人争执,花卿颜发现里宫侍奉的宫女并不多,几乎只有方才外边站的那么多,便深知这位皇后只是表面尊贵端庄,实则一直经受打压,而这宫中皇帝定不是会故意克扣嫔妃吃穿的人,能这般羞辱皇后的,便只能是太后了。
两人上了桌,身边的侍女已经摆好了一些非常清淡的吃食,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皇后笑道:“我自幼是被母后接入宫,皇上与母后偶有意见不合的,皇上毕竟的我的夫君。”
她没有自称“本宫”可以说要交好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花卿颜听了也笑了笑,对身侧的绿柳招了招手,道:“帮娘娘把那盘玫瑰酥撤下去吧,已经盛开了的玫瑰味道太冲,这茶已经用了上号的玫瑰,臣妾闻着不太习惯,娘娘应该不会怪罪吧。”
“自然不会,”皇后对着身边的宫女扬了扬下巴,又小声说了句什么,那位宫女便立刻从绿柳手中接过玫瑰酥,又遣了一屋子的宫女,自己也跟着出去关好了门,皇后才又温和地看着她,“妹妹下次若是有什么吃不惯看不惯的,给姐姐说便是,这宫里人不多,能交心的便更少了。”
“那盘玫瑰酥里有细微的婵毒,城里买不到,在江湖上却有不少,”花卿颜打量了一下四周,低声道,“这婵毒被下在吃食里,与成熟的玫瑰花混合成一味慢性毒药,让人身体逐渐垮掉,五年之后必死无疑。”
皇后一惊,她知道花卿颜要求撤下这盘玫瑰酥定有问题,却没想到竟是这种毒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服用了多久,但看着花卿颜轻描淡写的样子便知道,解这种毒对她来说一定不再话下,于是安了心,谢道:“若不是被妹妹发现,我或许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花卿颜答应她日后会来为她施针解毒,两人没再说毒的事,倒是皇后十分热情,给她讲了不少后宫的事。花卿颜知道这位皇后是真心想与自己交好,可考虑到只是第一次见面,她也没有多问,全程只是皇后问什么,她答什么。
“娘娘,”身边的宫女青栀伺候完皇后用膳,见花卿颜走远了,才小声问,“您与花婕妤如此交心,可花婕妤万一......”
“不会的,”姜淑琴还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回想着方才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的样子,一身白衣,素净端庄,如脱离了凡尘的神仙般独成一气,华丽的宫殿便显得庸俗而黯然失色,女子身上时有时无的忧伤气息让她不由得感到一丝难过,可每当她想仔细地观察花卿颜时,发现对方却笑着,如沐浴春风,整个人都沉溺在窗外的暖阳中,她想起皇帝回来时与她讲花卿颜时,眼中她从未见过向往与欣喜,也是这般明媚亮眼,她想:若是我也是那样,能被你欣喜地发现,该多好。
那是一种对她来说极遥不可及的样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没有见过,也没有参与过她的生活,可姜淑琴就是觉得,这个只是初见的女子身上定发生了让人悲痛欲绝的故事,不由轻轻地感叹道:“原来悲伤到一种程度,是可以独成一种气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