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本是太后为了监视宝贵人,安排在宝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但日子长了,太后便不常召见她了,反倒是宝贵人平时待她们都极好,有时甚至会赏他们些碎银子,手头比以前在太后身边要宽裕的多,也能贴补家用,她打心里还是感谢宝贵人的恩惠的。
“宝贵人与宣答应一起用了午膳就感觉身子不太爽利,本是要先歇下了,宣答应说要独自去御花园转转消食,宝贵人还劝了她几句,说中午太阳毒,可宣答应坚持要去,带的人也不多,宝贵人本就有些头疼,劝不住她,可谁知宣答应去了一会,宝贵人便在宫里晕倒了,”路上,灵儿一边哭一边给花卿颜解释,“从咸福宫再去御花园,是要路过侧面的檀香阁的,宣答应一直怕去那檀香阁,这次却是非去不可......”
花卿颜点点头,大概明白了灵儿的意思,宣答应表现反常,确实有嫌疑,她吩咐凝雪去通知皇后,自己由灵儿领着,只带了绿柳和陈德赶去咸福宫。
咸福宫里由宝贵人带来的宫女嬷嬷显然有些怠慢的意思,来的两位太医虽说在太医院有些名号,可一来二去不知过了多久还在原地看着宝贵人唉声叹气,见花卿颜来了,他们才恭敬地行了礼,却没有要从宝贵人身边让开的意思。
花卿颜一看便知道了个大概,没多看那两位太医,冷冷地说:“让我看看吧。”
两位太医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肯让开了一个很小的空隙,陈德立刻走上前把两人都拉开,这才让花卿颜才看到了宝贵人。
岳柔兰躺在床榻上,盖着薄被,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紧紧抿在一起,显得更加娇弱可怜,花卿颜诊了脉,皇后便赶来了。
皇后来的很急,顾不上观察院里的情况就跑了进来,看到床上岳柔兰的样子不由深深吸了口气,问花卿颜:“能治好吗?”
花卿颜没回答她,只是一直看着床上的宝贵人,前几日还发誓要给死去的孩子报仇的坚强的女子,现在却已经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或许她治了宝贵人,张太后便要明着与她翻脸了,这对她今后要做的事来说其实并不方便。
两位太医也死死地盯着花卿颜,他们也知道花卿颜的身份,这宝贵人中的虽然不是什么奇毒,可也并不好解,大部分大夫甚至都不会发现宝贵人中了毒,这也给了他们开脱的机会,想到这他们便有了底气,站的更直了些。
皇后注意到了这两人的反映,立刻便明了这不是什么简单的病,不由心里打鼓,有些担忧地看着花卿颜,手里默默为宝贵人捏了把汗。
不知过了多久,在皇后以为没有希望,那两位太医也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花卿颜回过头对着皇后笑了笑,道:“不是什么难治的,中了毒,但不算烈的,臣妾开一副药给柔兰妹妹喝了便好。”
“太好了!”皇后长舒了一口气,她打心里是心疼宝贵人的,在这样的深宫中,不得宠,连失去了孩子都没人知道的女人,如何不让她感到可怜呢,她赶忙问花卿颜,“都需要哪些药材,本宫让青栀亲自去给你拿!”
花卿颜列了些药材,让青栀和陈德去福岚宫取,她帮岳柔兰按了几个穴道,可以让中毒的人不那么难受艰熬,按穴道时她不忘笑着看了看那两位太医,笑容没到眼底,带了些许寒意,让一位太医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臣妾以为这宫里的太医都是了不起的人,”她笑着看向皇后,又轻蔑地向那两位太医瞟了一眼,“没想到拿了宫里的月例,竟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皇后会意,也点点头,瞪了两人一眼,扬声道:“本宫自会将今日之事如实告诉皇上,既然皇家养你们二人无用,皇上自会斟酌你们的去处。”
“娘娘息怒!”其中一位太医赶忙跪了下来,另一位也被他拉着跪下,“花婕妤娘娘是江湖神医的弟子,对医术的见解自然要比我们这些大夫高,这毒我们太医平日里是见不着的,不会医治......也是人之常情啊!”
“别跪了,”花卿颜没看他们,指点凝雪一起按了宝贵人几个穴道,“这毒就连民间大夫都会解,你二人若连民间大夫都比不上......臣妾便也同皇上说说,不如让他们来当这太医吧。”
宝贵人喝了药,没一个时辰便已经转醒了,被灵儿扶起来见到皇后和花卿颜便要跪下谢恩。
“妹妹千万不要这样,”皇后忙把她扶了起来,又让灵儿将她扶上了床,“你也是个可怜人,是本宫一时不查,竟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这件事本宫定会彻查到底,与皇上一起给你做主的。”
宝贵人千恩万谢,又问起了宣答应的事。
宣答应去御花园转了很久,回来时听到宝贵人的情况竟吓得跌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喊着“不得了不得了”,差点吓晕过去,皇后没办法,只能先让人把她扶回去休息。
皇后遣退了屋里的宫人,宝贵人被扶着到了宣答应身边,她看着宣答应不安稳的睡相,心疼地笑了笑,向皇后和花卿颜解释道:“汐婉不会害我的,她年纪不大,向来是个胆小藏不住事的,又没有心眼儿,常常晚上做了噩梦便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臣妾是把她当亲妹妹看的。”
“未必,”花卿颜若有所思地看着宣答应,“她是太后娘娘做主入了宫的?”
“是啊,”宝贵人叹了口气,又急急地转过身对皇后和花卿颜磕了个头,“不过臣妾敢保证她定不会害臣妾,汐婉她胆子小,藏不住事,拿臣妾当亲姐姐一般,平时有什么主意都会告诉臣妾,那些人知道她的性子,是不会把毒害臣妾的事情交给她来做的,臣妾帮过她不少,虽不说报恩,可她万万没理由害臣妾啊!定是......定是她们想害臣妾,又刻意栽赃给她的!”
“你信这件事不会是宣答应吗?”回了坤宁宫,皇后才小声问花卿颜。
皇后派了许多宫人查这件事,说是定要彻查到底,可宣答应身上都没有更多可疑的地方,两天后便有一个在咸福宫杂扫的小宫女来认了罪,称自己是曾在宝贵人宫里做错了事,被宝贵人支出了钟粹宫,在其他地方受尽了欺负,心里有怨,鬼迷心窍才找到机会托宫外的熟人找了毒,涂抹在了宝贵人用餐的碗上,做了这等糊涂事。她说完便一头撞死了,死无对证,这件事只能就此作罢。
说是定会给宝贵人做主,可他们都明白,只是说说的事,这种事情又怎么真的会查得出来呢?
“是与不是又如何呢?”花卿颜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都不能深查了,这宫里眼线太多,我们都清楚这是太后所为就够了。”
皇后没有再提这件事,她在这宫里生活了太久,她们都知道这些事情在后宫中其实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外头的人羡慕她们宫里的地位和荣华富贵,却不知这活在这宫里,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好担保,每日与那些暗处的魔鬼做着斗争,有时连自己如何死了都不会知道......
花卿颜独自站在福岚宫的院子里,已经入夏,晚风还带着丝丝的凉意,让她沉闷的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宫女太监都已经歇下了,她一个人轻轻叹息着,回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怎么还不睡啊?”一个熟悉清脆的声音在房顶上想起,花卿颜抬起头,对上了青衣女孩笑嘻嘻的脸,女孩扬了扬手中的酒罐,身上带着江湖女子的英气和洒脱,让花卿颜突然便有种踏实的感觉,“这皇宫的暗卫也太差了些,居然一个都没发现我,你发什么呆呢,上来喝酒啊!”
“来啦!”仿佛这些天压抑的内心终于得到了舒缓,花卿颜抬起头回应了夏偌澜一个轻松的笑,一跃跳上了房顶,两人并排坐着,都注视着对方,眼里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