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岚宫离其他宫人太近,人又多,两人换到了御花园边一个偏一点的小林子附近,几乎没人会来的竹音阁的房顶上坐下。
“花神医和溪和都好,你走后他们就又回笙楠了,那儿离双海峰近,溪和前几日找我说要习武,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有天赋,又能吃苦,我都想收他做个关门弟子呢!”夏偌澜笑嘻嘻地看着她,“你呢?最近怎么样?”
“在这宫中还能怎么样,历代女人生活的地方......”花卿颜叹了口气,“我现在真想去和你们一起游历江湖,可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还有朝梦。”
夏偌澜也叹了口气,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怕,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找你一次,你缺什么,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要查什么人,我都能帮你。”
“算了,”花卿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今天是你侥幸,若是以后真让暗卫发现了,后果更糟,这本就是我的事,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你查到太后去请舅舅是为了哪个妃子了吗?”
“好啊,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张口就问这个!”夏偌澜假装生气地拍着一下花卿颜,拿出一张纸地给她,“是德妃,叫靳宛儿,你应该知道,她有咳疾,从小请了不少名医私下治疗,不让人知道,可都治不好,只能靠和很多名贵的药材熬制的药来维持,我听说啊......前段时间又加重了,连药物都控制不住呢!”
花卿颜仔细想了想,才回她道:“可是我入宫以来太后只召见我几次,都没有提过诊病的事......倒是我今日敲打了她的心腹太医,或许过几天还会把他们调走,你帮我多注意着,放几个我们的人进来。”
“这你放心,不过你最近可要注意了,她现在应该不会为难你,最晚这个秋天,那是靳宛儿咳疾最严重的时候,那个太后若不会弃了这颗棋子,就定会派人去找你。”夏偌澜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看着花卿颜笑了起来,“别说这些了,我今日是来找你喝酒的,这都是我从一个朋友那找来的好酒,快尝尝!”
花卿颜结果酒壶,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好,不过我不能喝太多,免得明早被说了闲话,后来又被抓了把柄去。”
两人喝着酒,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声音不大,但都十分畅快,偶然间夏偌澜远远看到养心殿的灯光,感叹道:“真没想到,这里的皇帝还是心系苍生的。”
花卿颜莫名想到杜宣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她没回夏偌澜,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咸福宫里。
今晚是灵儿守夜,岳柔兰让她只点了一盏灯,小心翼翼地摆在一个台子上,又让灵儿守好门,自己与宣答应梁汐婉一起坐在床前。
“姐姐,”梁汐婉声音很小,如蚊子叫一般问岳柔兰,“姐姐不是说我给你下了药,只要在你晕倒之前先不要在咸福宫里,就不会有什么事吗?现在花婕妤说要换了那两个太医......太后娘娘会饶了我吗?”
“她不会怪罪你的,”岳柔兰温柔地告诉她,眼神渐渐凶狠了起来,“她这只是试探你一下,你让太后知道你是听她话的,是她那边的,不敢违背她,就够了,至于我......也让皇后和花婕妤知道她们或许有她们的深谋远虑,再或者对我有顾虑,他们能等,我却等不了,我一心向着皇上,想对皇家好,太后随时都有可能杀了我,她那样的人杀了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再说了,我手里有花婕妤的把柄,太后多疑,花婕妤定也不愿意让我毁了她的大业......”
“别说了,姐姐,别说了,”梁汐婉看着她逐渐狠厉的眼睛,忙颤抖地抓住了岳柔兰的手,吓得快哭了出来,“我怕......”
岳柔兰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握紧了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没事的,你也是皇上的妃子,太后不会随便处置你的,现在只要你自己沉得住气,不要露出马脚,太后反而还会重用你!”
梁汐婉抖了一下,显然没有被她安慰住,她小声地哭着,也握紧了岳柔兰的手,颤抖地看着岳柔兰的镇定眼睛,仿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能让她安心的感觉,她带了哭腔道:“我想不要太后重用,我都听姐姐的,只要我们能过的好......”
“放心吧,”岳柔兰亲自起身点了根安神香,抚了抚她的背,“我们会过得好的。”
“我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花卿颜喝了些酒,看着远处的池塘叹了口气,“舅舅一直教导我,身为医者要救死扶伤,要知道医者仁心,可我今天竟然为了打入太后内部,想要放弃那个宝贵人......”
夏偌澜看了她一会,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你是个善良的人,你说的那个宝贵人固然可怜,只是你们站的立场不同......我从小父母便告诉我,万事要为了保全自己为重,你的顾虑的对的,若是为了救那个宝贵人反而把你自己推到了危险的境地,并不值得......我娘说,人应当为了值得的事情而死,若是为了值得的事情,让你付出什么你都会是愿意的。”
“值得的事情......”花卿颜不由喃喃道,她想了一会又才笑了笑,“我认为值得的事情大概是给肖家的冤魂报仇吧,为了这个我是不怕死的。”
“或许吧,”夏偌澜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睛,“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别的呢!都是说不准的事,再说了,既然你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不对,下次不这样不就好了?别愁啦,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对。”花卿颜冲她笑笑,喝了口酒。
“太晚了,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过了一会,夏偌澜收拾好酒罐,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潇洒地甩了一下辫子,“你早点休息,我下次再找个时间来,你缺什么最近都理一理,以后告诉我。”
“好。”花卿颜也站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抱了抱她,把脸塞在她的颈窝里,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再见!”夏偌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跳下房顶,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花卿颜独自朝着她走的地方挥了挥手。
杜宣坐在养心殿的软塌上看着一本已经很旧了的书,张益站在他身边不知第几次帮他挑开了已经烧完的灯芯。
养心殿里只剩下他和张益两人,突然,一道黑影出现的门口,其他宫人都撤了,只有张益一个人抬头向外看了一下。
“人走了?”杜宣没抬头,带着些疲惫地把书又翻了一页,才慵懒地坐了起来。
黑影对着张益点点头,这是他们平日里简单问候的意思,如果花卿颜这是在就会发现这便是她曾在文豫镇医馆看到的那个满身是血的侍卫莫泽,他跪下来道:“走了,属下看着她出宫的,娘娘也回了福岚宫,没惊动任何人。”
杜宣把书放在一旁,站了起来,张益马上帮他整理了一下袖子,然后空旷的大厅回荡起他疲惫的声音:“那就恢复暗卫吧,朕今日也歇在养心殿,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莫泽很快就退下了,宫里的暗卫恢复的很快,巡逻的几个太监挑着灯笼来回转着,没人注意到他们刚才改变了路线。
杜宣站在养心殿门口,远远注视着离得很近的福岚宫,眼里充满了眷恋与心疼,张益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良久他才缓缓地回头向殿内走去,熄了正殿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