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颜闲的时候其实很少离开福岚宫,福岚宫离几个主殿都很近,杜宣偶尔会来陪她用午膳,虽然次数不多,两人也不多说话,可和以往其他嫔妃比较,她这已经算是盛宠了。
这日她刚从坤宁宫请过安回来,就看见太后宫里的小宫女玉兰在福岚宫门口等她。
花卿颜晚上刚和夏偌澜喝了酒,又睡得晚,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听了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只带了绿柳就跟着玉兰去慈宁宫了。
太后今日起的很早,一看便是常在调养,脸色红润,精气神很不错,可花卿颜第一次和她坐近时便发现实则并不是这样,她和第一次见花卿颜一样坐在榻上,却没穿的那么华丽庄重,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见花卿颜来了便连忙招手叫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哀家听说了那日咸福宫的事情,柔兰确实是个可怜人,这次的事情不止是皇上,也是哀家疏忽了她,”张太后还是一脸慈祥,让沉安给她看了新茶,看着花卿颜喝了一口才继续说,“哀家听皇后说,这次那孩子竟然是中了毒,这在后宫可不是小事,皇家人再怎么样都不能被人如此欺负,这件事必须要重视,可查出元凶是谁了?”
花卿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昨日查出是个小宫女,说是曾在钟粹宫里受了委屈,记恨宝贵人。”
太后看出了她的迟疑,便扬了扬手,沉安马上会意让身边的宫女都退下了,然后太后慈祥地笑了笑,问她:“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没外人,且与哀家说说吧。”
花卿颜点了点头,目视着那些宫女都退走了,才凑近了太后小声道:“臣妾愚钝,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臣妾身为医者,这什么毒常见好解,什么毒不常见难解,也是知道一二的,那日宝贵人中的毒不是很难见到,若是太医的学识......当是会解的,于是臣妾讽刺了那两位太医学艺不精,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又把这点与皇后娘娘查出的一些线索一同联想了许久,认为这凶手大概另有其人。”
“确实。”太后也做出沉思的样子,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不知这宫女底细如何,因为受了委屈就想到用这种毒来杀人灭口,确实不太合理,皇后还年轻,又没有你这样的学识,忽略了这些也是合理的,那你就再说说,以你的思路来看,觉得这凶手会是谁?”
“太后娘娘抬举臣妾了,臣妾自然不敢与皇后娘娘比较,”花卿颜做出迟疑了许久的样子,才凑到太后耳边道:“宝贵人身边的宫女说......那些天宣答应有些反常。”
“宣答应!汐婉?”太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又仿佛觉得她在开玩笑,才笑着看向花卿颜,“不可能的,汐婉是我带进宫的孩子,也常来哀家这,她什么脾气性子就算别人不知道,哀家还能不知道?她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哀家便是看她活泼又没心眼才让她入宫的,这件事不会是她做的。”
“是臣妾入宫时间短,只是道听途说,不了解那位妹妹,一会儿定要给汐婉妹妹赔个不是才行,”花卿颜假装松了口气,重新抬头有些担忧地看向太后,“可臣妾还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若是还有如此歹毒的宫人......”
张太后听了这话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道:“汐婉那孩子是个活泼不记事的,你万万不用给她道歉,这件事哀家便当没听过,你若是还是觉得不安心,那哀家便让沉安去查一查,你说的那两个太医......既然没什么才学,这宫里也不该白养他们!倒是你在江湖游历,可有什么推荐的名医?”
不愧是在这深宫里一步步靠自己爬上来的老人了,这话说完便揽走了一半的事,既掌握了这件事情的走向,花卿颜本说要换掉的两个太医,就被她先下手换掉了,言语上不但考虑了宫里的安危,还体现了她对花卿颜的重视,处处说的舒服又得体,让人没有办法反驳。
花卿颜忙点了点头,坚定地看着太后道:“认识的那些名医若真的要来还是要摸摸底,让太后娘娘做主的,臣妾是想......臣妾倒是没什么,可臣妾说句不中听的,太后娘娘已过知命之年,若这毒的隐患还在,臣妾是医者倒好,可医者仁心,这若是伤到了其他人......怎么叫人安心?”
“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太后对她笑了笑,花卿颜明显感觉太后松了口气,“你这份心哀家记住了,皇帝身边有你这样心思玲珑的孩子,哀家便安心了,你若有推荐的名医便来与哀家说说吧,能让你举荐的人定是不错的。这毒确实是个隐患,回头哀家便让沉安随你走一趟太医院,查查这毒吧!”
“她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这花婕妤倒是以来就点出了我们很多棋子啊!说她成了隐患......”沉安有些凝重地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花卿颜一走,太后便让沉安把其他宫人都撤下去了,偌大的慈宁宫正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应该不是,那些没脑子的东西幸好没有暴露我们,反倒是她没有这些观察和疑惑才显得不对,她是行走江湖的,见多识广,自然有不同常人的心计与胆识,是个妃子都想在这宫里找个靠山,皇帝现在喜欢她,可又会喜欢多久呢?这是个聪明人,看来她是信任我的,”太后喝了口茶,抬眼看了一眼她,“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现在真是觉得老了。”
“奴婢是老了,”沉安叹了口气,有疑惑地问太后,“可太后娘娘既然看出了她是信任我们的,为什么又不与她说清楚,让她站到我们的阵营来呢?她曾经是个行医的,又有自己的造化和心眼,若站在我们这边,岂不有益?”
“就是因为这样,”太后抬起胳膊,沉安马上会意,扶起她,向里屋去了,“她是医者,像这样历代行医的大家族,自小被教导的定是医者仁心,不做害人之事,哀家这样不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她既然信任哀家,又要依靠哀家,关键时候定是少不了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德妃的事情啊......先这样吧,再等等,很快会用到她的。”
“但愿德妃可以撑得住,那两位太医......”沉安扶着她坐在一把床边的椅子上,开始重新为太后梳头,太后现在的模样宛如空壳,看起来面色红润,实则终日操劳谋划,里子里伤的厉害,多年调理只是虚浮与表面,说了太多的话,如今太后已经显得有些疲惫了。
“她想要以后过得好,就必须撑得住,”太后的眼里充满了狠厉,“那两个人自己不争气又怎么怨得了哀家?就如哀家今天所说的吧,多给些银子送出宫去安置好,日后宫外有些不便的还要借助他们,你过些天去查一查这件事,罪名推到那两位太医身上就行了,再随了那花婕妤的意思,与她一起去太医院看看,好让她安安心,也让她知道哀家是在背后帮她的......不过这件事最好不要让皇帝觉察到,以皇帝的脾气也能知道一二,你明白该如何做。”
沉安取了太后头上繁琐的饰物,正往首饰盒子里安置着,太后凑近镜子,仔细地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她早年操劳过度,耗费心力,五十多岁便头发全白,脸上密布着皱纹,她年轻时相貌不是出色的,老了则给人一种慈祥老太太的感觉。
“真是个好看的孩子,就连先帝最爱的那位倾国倾城的德庄皇贵妃年轻时站在这,都不一定比得上她。”她看着镜子,自言自语地愣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