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梅府里似乎很安静,张嫂每天都要来我的房间里询问我身体状况,偶然一天还会做精美的糕点供我享用,那陶瓷制作的玉盘看起来很别致,数朵玫瑰花镶嵌于边缘,盘子底部绿色荷花叶子中间衬托着粉红色荷花。巧克力奶油从塔尖形状蛋糕的顶部滑落下来渗入糕点每一层,滴落在荷花叶片上面;我想,这是府上恩赐给我的食物,我应该是感激涕零,饥渴难耐一样迅速将它消化掉才对。
“慧琳小姐,这是刚刚烘烤的蛋糕,梅太太说甜品可以缓解精神压力,她猜想你会爱上它的味道,我想你应该试着品尝一下,说不定你舌尖的味觉会上瘾的……”保姆张嫂的兴致完全在这块糕点上,以至于我是否在听,她全然不知。好像她也不想知道,顺着自己的感觉往下走。我实在不忍心去打断她,任由她唾液横飞吧!是的,在梅府里,姨妈和表哥的吩咐对于张嫂来讲就如圣旨一般,她要用尽浑身的解数完成一道道令牌一直看到主人露出笑脸,她才可以过得舒服些。可是这样的嘘寒问暖让我受用起来觉得好奢侈,遍体鳞伤后的关怀备至来得太晚,太晚了!
梅家在京城算是名门,不能否认就连仆人都要层层筛选,需要有孙悟空灵活多变的头脑,沙僧的忠心耿耿兼“和事佬”的个性,女儿国国王倾城之容,举手投足大方得体方能取得真经踏入这个门坎。张嫂来梅家整三年了,周旋于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事小事处理得轻松自如,堪称梅姨妈眼里的好管家。
“来,慧琳小姐,不要忧伤,停止哀怨,跟我唱歌,好吗?我们要像词中写的那样生活。”说实话张嫂的见风使舵,没有什么原则性,两面派如墙上的草摇摆不定,我看不懂,也看不习惯,甚至腻烦。在我没受伤之前每天去姨妈那告状是她的必修课,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样的恶毒语言来形容我,只看到梅姨妈看我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任。当我问起姨妈张嫂说我什么了?姨妈语气冰冷说道;“小孩子家的,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抛根问底,賊溜溜的讨人厌。”随后恶狠狠瞪我一眼。就是从那天起,姨妈的不信任,宁可偏听偏信管家的一面之词确不听我解释,我内心自卑感由然升起,我知道了在这个家都不如一个保姆,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 今朝最清浅池塘 鸳鸯戏水……柔情蜜意满人间”歌曲的名字是:月圆花好。不得不承认张嫂轻声细语的劝慰;抑,扬,顿,挫的歌声里使得我现在低落,无助的心境有治疗的功效。以前对张嫂各种行为的抵触被眼前的温柔乡替代,毕竟她是梅家唯一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人。
“哎,管家张嫂,今天看起来气氛挺好嘛,我能听到歌声了。我来看看那可怜的孩子,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壹鸣先生,我们刚刚看歌谱唱歌。慧琳小姐精神状态还不错。”
“嗯,这样就对了嘛,一定要时常赢造一些温暖和谐,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是孤单的,感受到这里有人爱她。”我在屋里听到张嫂和这位先生的对话,心中暗想低沉磁性的声音应该是给我瞧病的医生,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开启门缝眯起眼睛极力想弄清楚,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一条细长的身影晃动。
“来,孩子,你出来吧!不要把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角落里面独处。会憋坏的。”显然壹鸣先生已经觉察到我的存在了,用适当的语言指引我走出来。
“孩子,你这样好的年龄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呢?”
“她早起贪睡,错过了和老爷,太太,迦南少爷一起去骑马的时间,心情不太顺。”张嫂轻描淡写回应了一句”
“嗯,傻孩子,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呀。”
“这不是原因,我不喜欢骑马,况且我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结伴出行过!”我的声调高出些音倍,方才张嫂在我心里建立起的形象顿时灰飞烟灭。我不喜欢,同时特别气愤张嫂为维护她的主人堂而皇之扯谎的解释,在这里所言无忌歪曲事实真相的一副管家丑相,令人反胃!
“让我来和这个孩子单独呆一会吧。张嫂,午饭时间快到了,应该去提前准备。”
“好的,老先生,我先出去了”随后,张嫂应该去她的厨房了,我想,她本意是不想走,却不得不离开这里。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慧琳,先生”
“嗯,慧琳小姐,你看梅家大院建筑这么漂亮,好多像你一般大的孩子梦寐以求的府地。而你却不开心,到底为什么呢?”
“这里就是宫殿,可都不属于我,我看了表哥的书,他就把我关进了储藏室,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梅姨妈娇惯纵容他的行为,只因迦南是她的宝贝儿,心头肉!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包括打骂我”
“慧琳,就是因为这些吗?”我思忖了一下还是道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从小没有父母,听梅姨妈说我的亲戚日子过得很拮据,我只能在这里寄人篱下。”
“假如有一天,你的亲戚来接你,你会和她们去受苦吗?在那种低矮的草房里面生活。”
“嗯……我不喜欢脏兮兮的环境,乡村通长的土炕我睡不习惯的,还有那里的人们没有文化,粗鲁。其实,我喜欢看书,我最想去学堂上学,一方面离开梅府,另一方面我还可以沉浸于书海里面。”
“可是,读过书的人也会有蛮横不讲理的,比如你的表哥同样受过学堂教育的。你好好想一想吧,至于去学堂的事我可以向梅姨妈建议的。”接下来我便看到老先生去梅姨妈那里了,应该是在说送我去上学的事,梅姨妈微笑频频点头,看样子是同意了老先生的建议。我暗自庆幸,盼望,祈祷这一天早日到来。
时间一天天,一周周过得很快,自从这位好心的壹鸣先生走后,我的病好的很快,熟视无睹了梅姨妈轻蔑的眼神,高高扬起的头颅,感觉身上的每个细胞,每块肌肉轻松了好多。我不再唯唯诺诺,惊慌失措;因为我坚信离开梅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姨妈决不会容忍一个在她心目中卑微下贱的坏孩子共同享有府上的花园,客厅,餐厅……
晚饭过后,以前的我会习惯性的退回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独自舔试,缝合着一天的伤口。偶尔听到客厅里吵闹声音犹如惊弓之鸟蜷缩一团瞪大双睛直盯着门,直到看清楚房门紧闭,梅家人没有冲进来才肯放下忐忑,确认与自己无关,他们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钻进被窝,竖起耳朵再仔细听这些喧闹,叫嚷无非是姨妈嗔怪表哥太淘气又将府里新买的花折断,什么乖乖,宝贝,祖宗类似的话。表哥与管家张嫂欢谑之声。
今晚,我决定不再忧郁中睡眠,破例也是我进梅家以来第一次在夜晚的后花园散步。庭院中柳树,松柏枝叶纵横交错的倒影在空淡,明亮的月光映衬下愈加清澈见底,我仿佛置身于荷塘边沐浴,洗尽我的不愉快,擦拭我的自怜自艾…香香的入睡。正当我闭上眼睛惬意享受这些美好时被后花园两个人高一声,低一声谈话打乱了。
“张嫂,慧琳小姐其实挺可怜的,我想她肯定不知道或者记不起来母亲的模样了,你想想看,哪有这样狠心的,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啊,血浓于水的关系,怎么会舍得送孤儿院,自己去享乐,太自私了!”
“唉!自作孽呀!”张嫂长叹一声回头四周环顾接着说道“你说慧琳可怜,梅太太才是有苦说不出呢”
“什么?不会的,太太在这个家一手遮天,老爷只管在京城做生意,家里事从来不过问。”慧琳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和张嫂说话的是专门饲侯迦南少爷刚到府里不久的仆人
“你知道什么?”张嫂欲言又止
“嗯,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别问了,回屋歇息吧”
“话说了一半,让人听着心里玄着,说出来怕什么呢?我也算这家成员嘛,说来我听听。”
“嗯,说了也无妨,这在梅家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慧琳小姐的生母是梅太太的唐妹,她和咱梅老爷从小定的娃娃亲”
“啊?还有这样的事,张嫂的这句话引来吃惊的不是一个人,躲在树下的我张大嘴巴不敢出声,脚底下痒得钻心忍着不能动,我太想知道我的身事了,这是纠缠了十年的问题,我要知道。
“可是,慧琳小姐的母亲不屈服这样的婚姻,在一次宴会中结识了慧琳的父亲,这样不久慧琳出生了,慧琳的外祖父骂她大逆不道,发誓和女儿断绝关系,一气之下逐他们出门。就在他们私奔半年后,梅太太嫁给了梅姥爷”
“那后来呢,他们为什么不带着慧琳小姐生活呢?”
“事事多变幻,他们一同去了苏格兰想从新开始生活,在那里居住了不到一年,慧琳父亲上班的工厂百分之九十的人染上了瘟疫,他也不幸因这场病魔客死他乡,不久慧琳母亲自己身体感觉不适,她只好回国,外祖父根本不认这个女儿,梅老爷也不可能接纳她做媳妇,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小姐送往孤儿院,弥留之际给梅太太写信求她以后收养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