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狸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说实话,我真的讨厌他这种眼神。在这种眼神里,好像我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似的。
“乌狸,可不可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乌狸低头,却又说道:“那小子回去后一定会向杨业夫妇禀报,暗主想好对策了吗?”
我闭上眼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们来了再讨论这个。”
杨业会想出今天这种方法来试探我?真是抬举他!他那颗打仗打得生锈了的脑袋还能想到这个?我看八成是那个杨六郎弄出的幺蛾子,没听见杨安一口一个“我家六少爷”吗?
杨六郎十五岁了吧?上次差点害得天波府满门惨遭横祸的经历还没让他成熟吗?用杨安来完成这个事,定不是经过杨业夫妇同意的。但,那个叫杨安的小子可不会只向他家六少爷汇报。
他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是天生就不知道妥协吗?
影卫不是说他被杨业狠狠教训了一顿吗?这么快就能生龙活虎的了?杨业的威力也不怎么样嘛!
还有,杨业明显是听了杨延平的话才认为我是杨四郎的,他对杨延平的信任竟然至此。我那天那样的话都没能让他放弃。我记得杨延平只是看了我几眼然后就说,我长得像他弟弟,怎么,我和小时候有那么像吗?
摸着这张脸,我仔细想着。现在好多了,以前这张男女莫辨的脸给我惹了多少事。
杨大郎不会就因为这张男女莫辨的脸所以就断定我是杨四郎吧?
男女莫辨的人多了去了,小倌馆里尽是。他怎么不去那地方找?
可能是因为不愿相信他们杨家的子弟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做出那种丢人的事吧?
可万一……真的到了那种地方,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去找他。就算明知道他在那里受罪,却仍能狠下心说他死了,给他立个牌位,祈求他来世平安喜乐。
我还不了解他们?
不过,说到底,我和小时候到底有多像?
拿过镜子,细细地看着。
乌狸在一旁很奇怪地看着我的动作。
我道:“我只是想看看我和小时候有多像。”
乌狸低头不语。
我也知道这样很丢人,可就是不明白杨大郎从哪里认出了我。
血缘?
那种东西纯是骗人的。
杨业、杨四郎、杨八郎是最出色的例子。
血缘……
没有血缘,杨业救了杨八郎;有血缘,萧太后放弃了牡丹。
“乌狸,你的父母……都是暗影阁的杀手吗?”
“是。他们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是阁主把属下抚养长大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阁主对他那么信任,他又如此忠于阁主,对竹青三番两次的示意毫不在乎。
等伤好后,又一次行动就要开始了。
真是让人头疼。
刚来汴京的时候,我有杀人的心,也有杀人的能力;可现在,能力仍在,心却被搅得乱七八糟。
我讨厌他们所谓的忠君爱国,讨厌他们的父慈子孝,讨厌他们的兄友弟恭!
阁主说黑豹贪心,可我何尝不贪心?
我既想让他后悔,也想让他活着承受这一切。只有他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若是死了,我怎么能让他知道这些年我都经历了什么,怎么能让他知道我这些年的痛苦?
但阁主说过,十年了,我该学会暗影阁的生存之道了。
暗影阁的生存之道,就是无论是谁,只要命令一下,就只有行动。
如今已经不是耶律斜做生意的时候了,是阁主要我杀他。
想活着就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