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第十五章至第二十九章,属于道哲学的“圣人之道”也即“为君之道”部分。在本单元里,老子和后世编者们可谓是既苦口婆心,又唯唯诺诺,先后阐述了君主的自身修为、无为而治的理想、治道的历史变迁、道的教化及标准、如何以道观物、抱一、袭明、要妙以及为天下谷、圣人不取等理论主张。最终目的就是劝谕统治者带领臣民,实现人与人之间的伦理关系同宇宙关系的和谐。
通过对这一部分的分析,我们可以详细了解道哲学的伦理学主张特别是其政治主张。其历史合理性就是劝谕统治者减少人的妄为,其不合理性则是用原始朴素的宇宙关系消解了人的主体性地位。
十五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焉,若涉冬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
孰能浊以静之而徐清?孰能安以动之而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翻译”:古时候那些善于遵循“道”的人,能够洞察到事物变化的细小、精妙、无形和相通于“道”,其修为的境界深不可测。
由于深不可测,所以只能勉强地形容如下:(对国事)他百倍地小心谨慎,仿佛在寒冬里跋涉冰河;(对人民)他总是战战兢兢,时刻提防着四周敌国的入侵;(内心里)他严肃恭敬,如同是出席重要仪式上的嘉宾;(外形上)他散漫无形,仿佛融化中的冰已在水中化为无形。他性情敦厚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白木,心胸空旷得像幽深的山谷,外形上却混沌如同浊流一般。
谁能像他那样在浑浊的外表下面是一颗静观天下的心灵而渐渐理清万事万物呢?谁又能像他那样在悄无声息的安排下国家渐渐地兴旺起来了呢?
他就能这样固守“道”而不求自满。正因为他不自满,所以能够不守旧并不断获得新生。
“注释”:为道:遵守天道。
微:搏之不得名曰微。事物变化正是起步于微小之处。
妙:从有到无的变化皆曰妙。
玄:物之无形曰玄。
通:万物相通于道。
豫:踯躅不前曰豫,此处指谨慎小心。
犹:同豫。
俨:庄重。
涣:散也。
朴:白木,素木。
混:浊也。
浊以静之而徐清:外形浑浊内心静谧万事渐次理清。
安以动之而徐生:安静地安排事务让国家渐次兴旺。
蔽不:即不蔽,不守旧。蔽,旧也。
“还原”:在前十四章中,我们讲了“道”的总论。从现在开始,我们讲圣人之“道”,其中本章主要讲圣人的修为。圣人的修为有两大要点,一是内心要做到“微妙玄通”,二是外形上要混而浊,在混而浊的外表下顺“道”而为,最后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兴旺发达。
古时候那些善于遵循“道”、遵循宇宙关系的人,能够洞察到事物变化的细小、精妙、无形和相通于“道”,当然也就能够同“道”即宇宙关系保持和谐。其修为的境界深不可测。
由于深不可测,本章只能先勉强地形容如下(在下一章里还将予以进一步的描述):面对国家大事他百倍的小心谨慎,仿佛在寒冬里跋涉冰河;面对苍生百姓他战战兢兢地履行着保护之责,时刻在提防着四周敌国的入侵;尽管内心里他对万事万物严肃恭敬,如同是重要仪式上的嘉宾;但在外形上他却散漫无形,仿佛融化中的冰已在水中化为无形。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道”本身就是这样化生万物的。他性情敦厚,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白木,心胸空旷得更像是幽深的山谷,在外形上却混沌如同浊流,叫人无法看透他。
谁又能像他那样在浑浊的外表下面竟然有着一颗静观天下的心灵,顺“道”而为且渐渐理清万事万物呢?谁又能像他那样在悄无声息的顺“道”而为下,国家竟然渐渐地兴旺发达起来了呢?只有顺道而为的人才可以做到。
他就是顺“道”而为且不求自满。正因为他不自满,所以能够不守旧并不断获得新生。
“批判”:君主的修为分为积极修为和消极修为,积极修为即“微妙玄通”,积极修为只是起步,还要走向消极修为即混而浊。只有消极修为,才能复归于“道”。在下一章里,我们还将描述消极修为的最高境界“道乃久”。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消极修为”和法家韩非子的“阴柔之术”有着明显的不同。从目的和动机上看,前者源于生存的基本需要,而后者则出于“御人”的私欲;从方法和结果上看,前者归于无为之“道”,后者衍生出入为之“术”。总而言之,老子所倡导的“消极修为”本质上属于哲人的悲天悯人情怀,不可误解。
十六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翻译”:进入到太虚的最高境界,守护住自然的虚寂与本真。让万物自由运动,我们就可以观察道的周而复始了。
(我们看到,)万物品类芸芸总总,但都要回归本原。回归本原就回归了虚寂,这就是在重复道的周而复始。道的这种周而复始被称为永恒的规律,能认识到道的永恒规律就是有了真正的认识。
不能认识道的永恒规律,胡乱作为就会遭遇凶险。能认知道的永恒规律就能到达宽容境界,持续宽容就会到达公正境界,持续公正就会具有王者心态。有王者心态的人会效法天然,效法天然的人又会进一步效法道的运行,能效法道运行的人就能够长久,终身都不会失败。
“注释”:致:同“至”,到达。
虚极:太虚的最高境界。
笃:本真。
作:生长,发生。
复:这里指道的周而复始。
根:事物的本原。
静:虚极。
复命:复“道”之命,指“道”的周而复始。
常:永恒的规律。
容,包容。
没身:终身。没,消失。
“还原”:本章我们讲一讲圣人修为的不同境界。首先第一步是认识道即宇宙关系的运行规律(即“知常”)。
认识道和认识普通事物是不同的,你必须进入到太虚的最高境界,守护住自然的虚寂与本真才有可能。此时你要忘记自己,让万物自由运动,就可以观察“道”的周而复始了。
你将会看到,芸芸总总的宇宙万物,最终都要回归到本原状态。回归本原的同时也就回归了虚寂,而虚寂状态又是一次新的开始,万物就是这样在重复着道的周而复始。道的这种周而复始被称为永恒的规律,能认识到道的永恒规律就是有了真正的认识。
不能认知道的永恒规律,胡乱作为就会遭遇凶险。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接下来,你还要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能认知道的永恒规律你就能到达宽容境界,持续宽容就会到达更高一级的境界——公正境界,持续公正就会具有王者心态。持续保有王者心态,你就会效法天然。持续地效法天然,你就会进一步效法道的运行,并到达修为的最高境界。能效法道运行的人就能够长久,终身都不会失败。
“批判”:正确认知是修为的基础,也是老子劝谕统治者的方法和必经途径。对不同修为境界的进一步描述,更显示了作者的良苦用心。在本章里,老子秉承了“无为”、即反对人的肆意妄为的一贯主张。
十七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之,其次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翻译”:最高明的君主老百姓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次一等的君主老百姓亲近他,再次一等的君主老百姓只是在远处赞誉他,再再次一等的君主老百姓畏惧他,末等的君主老百姓轻侮他。是君主们向人民表达的诚信不够吗?不是啊,是他们的表达中有让人不信任的内容啊。(所以)遇事多考虑考虑、要谨慎自己的言语啊!
大功告成,事情办妥,要让老百姓会说“我也觉得事情本来就如此啊”。
“注释”:太上:最高。这里指最高明的君主或最高明的统治之道。
亲:亲近。誉:赞誉。
畏:畏惧。
侮:轻蔑侮辱。
信:诚信,信任。
悠:悠闲,这里有慢悠悠的意思。
贵:以为贵,珍惜。此处当理解为“谨慎”。
自然:自己的样子,意即本来如此。
“还原”:君主修为的目的是为了实行无为而治,什么是无为而治呢?本章就来谈谈无为而治的境界。其中能“贵言”而“自然”者,才能达至最高境界。
君主治理国家有不同的境界。最高明的君主老百姓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这就是无为而治即以道治国的境界。次一等的君主老百姓亲近他、爱戴他,这就是以德治国的境界。再次一等的君主老百姓只是在远处赞誉他,这就是以仁治国的境界。再再次一等的君主老百姓畏惧他,这就是以义治国的境界。末等的君主老百姓轻侮他,这就是以礼治国的境界了(系参考第三十八章的内容作此划分——特此说明)。对那些末等境界的君主们来说,是他们向人民所表达的诚信不够吗?不是啊,是他们的表达中有很多让人不信任的内容啊。所以,高明的君主一般都会谨慎自己的言语,不急于发表自己的教诲和承诺!说出来的越多,让人不信任的内容也就多了。
即使大功告成、事情办妥了,也要让老百姓都会说“我也觉得事情本来就如此啊”。这就是无为而治的最高境界啊。
“笔者按”:在阅读本章时,一定要同上一章和下一章联系起来理解。前两章都是讲君主的修为,其中第十六章讲君主修为的不同境界;本章则讲治道的不同境界,系承接不同的修为境界而来。下一章讲治道的变迁,以强调君主修为和无为而治的历史依据。
将本章的不同治理境界,同第三十八章的德、仁、义、礼层次进行比对互释,实源自于道哲学的系统性要求。
“批判”:本章对不同治国境界的描述,突出了道哲学无为而治的理想。联系起道哲学的政治和社会目的——劝谕统治者顺道而为,其积极性值得肯定。阅读本章的关键,是要将本章同第十八章和第三十八章理解为一个整体命题。
容易引起有争议的当是“悠兮其贵言”句。如作为“阴柔之术”理当批判,如作为一种政治哲学主张,则应当予以部分的肯定。“贵言”主张或许还针对儒、墨重说教而来。
十八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翻译”:因为(尧舜时代的)大道被废弃了,才有了(周王朝的)仁义之说;(再后来)又有了(诸子百家们的)智慧之说,所以虚伪就泛滥于天下了。正因为家里亲人失和,才需要有孝顺慈爱(的标准);正因为国家政昏治乱,才会有对忠臣的渴望。
“注释”:大道:这里特指历史上的“大道时代”,也即尧舜时代,或者说是尧舜时代的“大道”。意即该时代是与自然之道相和谐的时代。
废:废除,废弃。
仁义:指周王朝开创的以仁义治理天下的时代。同时指周朝的“仁义之说”。
智慧出:指春秋战国时代。该时代被老子认为是智慧泛滥的时代。
伪:诡诈虚伪。大伪,“大”是指“伪”的严重程度。
昏乱:混乱。
“还原”:今天的君主们之所以要修为到“无为而治”的“大道”境界,是因为“大道”已经被人的肆意妄为废弃了。本章我们就讲一讲治道变迁的历史。
因为(尧舜时代的)大道被废弃了,才有了(周王朝的)仁义之说;如果恢复了大道时代,仁义之说岂不多余?(再后来)又有了(诸子百家们的)智慧之说,所以虚伪就泛滥于天下了。反过来想一想吧,正是因为家里亲人失和,才会有孝顺慈爱的标准;正是因为国家政昏治乱,才会有君主们对忠臣的渴望。倘若是在大道时代,我们还需要这些吗?
“批判”:批判因统治者的肆意妄为导致社会的失衡,是本章的积极意义,值得肯定;但因此而彻底否定历史进步的需要,则是本章的消极意义,很不可取。前者肯定是《老子》的本意,而后者未必就是《老子》的初衷。
十九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袍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翻译”:抛弃聪明和智慧,百姓利益会增加百倍;抛弃仁义之说,让人们回归天然的孝顺和慈爱;抛弃巧计和贪念,盗贼就会消失。
以上三大“绝妄”主张作为教化百姓的工具,说得还不够完整,所以要让它们三者都有各自的目标:其中(绝圣弃智的目标是)返璞归真,(绝巧弃利的目标是)淡化私心和欲望,(绝仁弃义的目标是)不再学习这类知识,免去困扰。
“注释”:绝、弃:抛弃、废除。
圣、智:聪明、技巧。
复:复原、回归。
孝慈:此处指天然亲情。与“六亲不和,有孝慈”中的“孝慈”有所不同。
文:教化。
属:归属,此处宜作“目标”解。“属”和“文”(教化)相对。“文”为手段,“属”为目标。
学:指“道”以外的人为学识。
“还原”:既然大道变迁的结果是越来越坏,那我们就要弃绝那些人的妄为(即圣、学、巧)。简称“绝妄”。
抛弃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和智慧,老百姓的利益会增加百倍,因为老百姓不再容易误入歧途;抛弃那些完全多余的仁义之说,让人们回归天然的孝顺和慈爱,也不再虚假;抛弃每个人的巧计和贪念,盗贼就会消失,盗贼就是尾随着那些巧计和贪念来的。
以上三大“绝妄”主张作为教化百姓的工具,说得还不够完整,因为它们还只是一个起点。所以很有必要为三者设定各自目标:其中,绝圣弃智的目标就是要让人民返璞归真,绝巧弃利的目标就是淡化人的私心和欲望,绝仁弃义的目标就是要人民不再学习那些“道”以外的自以为是的知识,免去困扰。
“批判”:就人类发展的历史事实来说,人类的知识、欲望和技巧等,难免存在有一定的不合理性。这一不合理性大致可以描述为:人总是在破坏着宇宙关系的整体和谐。这一不合理性在《老子》时代表现得更为强烈。本章的积极意义,就在于对这一不合理性的有力批判。但因此而否定人的积极作为,则是不可取的,不妨看作是作者在劝谕统治者时“矫枉”必须“过正”的言语特征。
二十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累累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
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飚兮其若无止。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翻译”:受人奉承与遭人呵斥,相去有多远呢?被人赞美与招人厌恶,相去又有多远?众人所畏惧的,我们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啊。
看一看这苍茫无际的尘世吧!众人欢欢喜喜,既像在分享着重大盛宴,又好像是登临春台游览美景。我独自等待着尚未出现的“道”,就像婴儿期待着尚未归来的母亲。惶恐不安的我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归宿。众人皆心满意足,而唯独我好像失魂落魄一般。
这只是我呈现出来的一个假象罢了!我就是要给世人一个愚蠢的外表。让世俗的人都觉得自己很精明醒目,只有我稀里糊涂;世俗的人都高谈阔论,只有我默默无语。(其实在我的内心里)宽阔清澈有如沧海,长风万里无边无际。
表面上看众人都有所作为,只有我顽冥不化得已经被社会遗忘C其实这正是我异于常人的地方,我只是重视以“道”作为食物罢了。
“注释”:唯:唯唯诺诺之“唯”。
阿:通“诃”,呵斥。
荒:渺茫,苍茫。
央:尽也。
熙熙:嬉嬉,欢欢喜喜。
泊:等待。
兆:萌动,兆头。
累累:疲倦的样子。
察察:读喳喳,切切多语。
闷闷:无语。
澹:静也,做微波荡漾理解似更为妥帖。
飚:飘也。
有以:有为。
顽:愚也。
鄙:陋也。
食母:以母为食。母,万物之母道也。
“还原”:本章讲一讲“内道外愚”,即内修“大道”的运行规律,但对外要抱朴示愚。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很多人不一定能理解你。
你想一想看吧。受人奉承与遭人呵斥,究竟有多大的差别啊?被人赞美与招人厌恶,相去又有多远?在世俗看来,众人所畏惧的,我们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啊。但对于一心向“道”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关键是你自己要守住自己。至于如何对付那些世俗的人,建议你抱朴示愚吧。
看一看这苍茫无际的尘世吧!看一看滚滚红尘中的芸芸众生吧!他们整天欢欢喜喜、忙忙碌碌,既像是在分享着重大盛宴,又好像是在登临春台游览美景。其实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属于人的肆意妄为,都在给这个世界种下祸根。我当然明白这一点,我的心灵深处在独自等待着尚未出现的“道”,就像婴儿期待着尚未归来的母亲。表面上看,惶恐不安的我仿佛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宿。众人都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而唯独我好像失魂落魄一般。
这当然只是我呈现给世俗之人的一个假象罢了!我就是要给世人一个愚蠢的外表。让世俗中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精明醒目,只有我稀里糊涂;他们每个人都在高谈阔论,只有我默默无语。(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宽阔清澈有如沧海,长风万里无边无际。因为有“道”在我的心中。
表面上看众人都有所作为,只有我顽冥不化得已经被社会遗忘。其实这正是我异于常人的地方,我只是重视以“道”作为食物罢了。
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去告诉那些世俗的人吗?去接受他们那些毫无价值的奉承或者呵斥?去接受他们浅薄的赞美或者非议甚至厌恶?如果你想显示出至少和他们一样聪明的话,你就得这样做。但在追求自然之“道”的人看来,这些都是毫无必要更无价值的事情。所以,你就得抱朴示愚。
“批判”:示愚和示弱,都属于《老子》的生存哲学,本质上都属于一种伪装,目的为了免受干扰,依旧属于“谋阳”。后来被韩非子发展为阴柔之术,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属于“谋阴”。所以说韩非子篡改了《老子》的本意。
尽管《老子》的本意是为了清静,坚定向“道”的决心和意志,但也应该看到,《老子》显然有蔑视大众智慧的倾向。
二十一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翻译”:所有大德的景象,只能是从道中观察到的。道生万物,只是在恍惚无形中完成的。(像道一样的)恍惚无形,就能从中感觉到有迹象;继续恍恍惚惚,就能看见新事物从道中化生。透过深远无形的观察,你能发现道化生的物中有精气存在,精气是如此的真切,能让你感受到道生万物的规律。
从古代到今天,道一直没有离开万物,凭借道就可以认识到万物的共同来源。我是如何认识到万物的必然规律呢?就是以道观物。
“注释”:孔德:大德。
容:容貌,这里指“景象”。
为物:生物、造物,化生万物。
惟恍惟惚:道本身就有的一种无形状态。恍惚,与“似或存”和“玄同”等词汇可互释。
其中:道生万物的过程中。
窈:深远。
冥:昏暗。
精:精气。
信:可信。“有信”可意译为“有规律”。
阅:览也。
甫:通“父”。“众甫”指万物之宗。
“还原”:抱朴示愚是给别人看的,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要以道观物。要善于从万事万物中发现道的规律,本章就讲一讲如何以道观物。
天底下所有大德的景象,只能是从道中也即宇宙关系中观察到的。道(即宇宙关系)化生万物,只是在恍惚无形中完成的,因为道本身就是无形的宇宙关系。所以,你的心灵也得像道和宇宙关系一样的恍惚无形,才能从中真切地感受到道化生万物的迹象;心灵如能继续同化为恍惚无形的宇宙关系,就能“看见”新事物不断地从道和宇宙关系中化生而来。再透过深远无形的观察,你甚至能发现道化生的万物中有精气存在,精气是如此的真切,能让你感受到道生万物的规律。
从古代到今天,道一直没有离开万物,凭借道就可以认识到万物的共同来源。我是如何认识到万物的必然规律呢?就是像上面讲的那样以道观物。先观象与物,再观精与信,而前提则是心灵的恍惚无形。能如此,你就掌握以道观物的途径了。
“批判”:将“道”视为宇宙关系,则“恍惚无形”当属于关系属性,而非个在属性。由以上还原可推定:道生象,象生于无形;象生物,物生于恍惚之形;物生精,精源于有形之物而复归于恍惚之形;精的运动而为信,人依信可识道。如此过程,构成了道哲学的认识论。
二十二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馀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翻译”:踮脚站立不住,跨腿走路不得;只看着自己就不能看见别处,仅自以为是就难以分出好坏,自我炫耀就得不到别人的承认,自我满足就会没有长进。
这些(缺点)对于道来说,被视为剩饭废物。一般的人都会厌恶这些缺点,所以有道的人更不会居留它们。
“注释”:企:踮起脚尖为企。
伐:夸耀。
赘:多余。
行:同“形”。
处:居留。
“还原”:懂得了以道观物之后,还要知道下面的这些缺点不能居留。本章就讲一讲“不处”。
踮起脚站立不住,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不做也不去想。跨腿走路不得,一心二用是做不好事情的。只顾着看自己就不能看见别处,不等同于蒙蔽自己的双眼了吗?自以为是就难以分出好坏对错,不等同于蒙蔽了自己的心灵了吗?自我炫耀就得不到别人的承认,不等同于抹杀了自己的功劳了吗?自我满足就没有长进,不等同于封闭自己的前程了吗?
这些缺点对于道来说,都是些剩饭废物,因为它们均想超出自己去肆意妄为而成为多余。一般的人都会厌恶它们,所以有道的人更不该有这些缺点。
“批判”:“道”的反面都来源于“道”之外的肆意妄为,这是《老子》的一贯思想。联系上一章,本章属于“观物”之后的“观人”;联系下一章,本章属于“抱一”的反面,必须去掉这些才能“抱一”。
二十三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故诚全而归之。
“翻译”:弯弯曲曲(就它自身来看)也是完满的,歪歪斜斜(就它自身来看)也是直的,坑坑洼洼(就它自身来看)也是盈满的,破旧的东西(就它自身来看)也是新的。(凡事就它自身来看属于少),这样的少能帮助你得到(上述道理),(而超过这样的少)去追求多反而会让你迷惑不解。所以圣人只抱定“以一观一”的态度作为自己观察宇宙万物的基本原则。
(人只有)不仅仅注视自己才能明察万物,不自以为是才能明辨是非,不自我夸耀才能得到他人的肯定,不自我封闭才能持续进取。(它们的反面都是“以一观一”)。因为(能“以一观一”的人)是不与别人、也不与道相争的,所以天下也就没有人能与他相争。
古人常说“弯曲也是完满”,此话岂能有假?所有“以一观一”的道理全都被它概括了啊。
“注释”:曲:卷曲,此处与“全”相反,意即“不完满”。
全:完满。
枉:歪斜。
洼:低洼,凹陷。
敝:旧。
得:得到。
惑:迷惑,困惑。
抱:守,坚持。
一:即事物自身。
抱一:此处意为“以事物自身观察事物自身”,翻译为以一观天下式:观察天下事物的基本原则。式,式样,原则。
诚:确实。
“还原”:抛弃了上一章所提到的缺点之后,我们就可以进一步谈论观物的基本原则了,该原则就是“以一观一”,即以存在者自身观察存在者。
如果以人的角度来看,弯弯曲曲的东西总是不完满的,但如果就它自身来看,也是完满的。人眼中的歪歪斜斜肯定是不够直的,但就它自身来看也是够直的。人眼中的坑坑洼洼肯定是不盈满的,但就它自身来看却又是盈满的。人眼中破旧的东西肯定不是新的,但就它自身来看也是新的。凡事如果仅就它自身来看,会被理解为“少”。这样的“少”能帮助你得到“以一观一”的道理。而超过“以一观一”的“多”反而会让你对上述道理迷惑不解。所以圣人只抱定“以一观一”的态度作为自己观察宇宙万物的基本原则。
(人只有)不仅仅注视人类自己才有可能明察万物,不单纯地以人的尺度作为唯一标准才能明辨是非,不自我夸耀才能获得他人的肯定,不自我封闭才能持续进取。这些缺点的反面都是“以一观一”。能“以一观一”的人是不与别人相争、也不与道相争的,所以天下也就没有人能与他相争。
古人常说“弯曲也是完满”,此话岂能有假?所有“以一观一”的道理全都被它概括了啊。
“批判”:坚守存在者实现同自身关系的和谐,被视为“抱一”和“得一”;以这样的观点考察宇宙万物,就成为“以一观一”。前者属于存在论和实践论中的“抱一”观,后者属于认识论中的“抱一”观。
本章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所谓的全、直、盈等,全都是人制定的标准。自然存在者完全不需要这样的标准,但还是经常被人强加给了自然之物。人的“肆意妄为”也就不可避免了。
二十四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德者,道亦德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翻译”:大自然是很少说教的。所以狂风不会整天刮,暴雨也不会整天下。狂风暴雨来自于谁?来自于天地。天地都不能使风雨长久,又何况是人呢?
所以,顺从“道”的人终究归同于“道”。得到“道”(得“道”即为“德”)的人终究归同于“德”。失去“道”的人也终究归同于“迷失”。归同于“德”的人,“道”也帮助他获得更多的“德”。归同于“迷失”的人,“道”会让他“迷失”更多。是(“迷失”的人)表达的诚信不够多吗,是他们的表达中有了(更多的)不信任。
“注释”:“希言,自然”句:当理解为“希言者,自然也”的省略。接下来谈论的就是自然之事。希,少。自然,即大自然。
飘风:即狂风。
骤雨:突然降下的暴雨。
同:归同。“同于道”属于“从事于道”的结果,宜翻译为“归同”。
失:迷失。承上一章,不能“抱一”者即为“迷失”。依本章,不能“希言”者也会“迷失”。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句,属于第十七章错简,笔者认为是后世编者借用解释“道亦失之”的原因。
“还原”:本章来讲一讲“希言”即少说教。
大自然是很少说教的,只有那些好讲“仁”和“爱”的儒家墨家才需要整天说教。所以狂风不会整天刮,暴雨也不会整天下。大自然不仅觉得没有必要,也无法长久持续下去。狂风暴雨来自于谁?来自于天地。天地都不能使风雨长久,又何况是那些爱说教的人呢?
所以,顺从“道”的人终究会归同于“道”,当然也就不会整天乐于说教。得到“道”(得“道”即为“德”)的人终究归同于“德”,无须通过别人的说教也能明白“道”的运行。失去“道”的人也终究归同于“迷失”,无论他怎么去说教,也无论他如何聆听多少别人的说教。归同于“德”的人,“道”也帮助他获得更多的“德”,当然不是通过多余的说教获得的。归同于“迷失”的人,“道”会让他“迷失”更多。你说教得越多,可能还会“迷失”得越多。
“编者按”:这就如同作者在第十七章所讲到的,是因为(“迷失”的人)表达的诚信不够多吗,根本不是啊,恰恰是他们的表达中有了(更多的)不信任。
“批判”:统治者的说教内容带有不合理性——多从统治者的私利出发,至于各派的学说主张则因为没有洞察到“道”的本质而带有人为的片面性,前者因“私”(小写的人)害道,后者因“人”(大写的人)害道,仅此两点就可以证明人的说教不仅是多余的,而且是有害的。以此观之,老子的“希言”主张有其合理性。
但从逻辑的观点看,《老子》本身的主张也属于“言”,且也属于“人”之言。矛盾或者说悖论由此不可避免。如何化解悖论?或者说《老子》的“言”如何同自己的“希言”主张相统一呢?个人认为当对“希言”进行必要的规定。
人言“道”则为必须之言,道之言和人之言的统一即为《老子》之言,此即“希言”。此外皆属于多言。
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翻译”:有一种物体浑然无形,先于天地存在。它寂静无声,作为天地间的唯一存在而永恒不变,循环反复运行而不停止,可以看做是天地万物的母亲。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给它取了字号叫“道”,勉强命名它为“大”。至大就会消逝,消逝就会远去,远去就会返回。
所以,道为至大,天为至大,地为至大,君王为至大。宇宙中有此四大,而君王就是其中之一啊。君王效法于大地,大地效法于上天,上天效法于道,道效法于万物自身的样子。
“注释”:混成:浑然无形。
寂:无声。寥:静默。
独立:唯一存在。
改:改变。
周行:循环运行。周,圆周。
殆:已也。
字:字号。
强:勉强。
逝:往也。
反:同“返”。
法:效法,取法。
自然:万物自身的样子。
“还原”:本章讲一讲王与道的统一关系,讲一讲君王在天地间的位置和他应该遵守的法则即“王之道”。
还得先从道讲起,因为君王乃至天和地都是从“道”中而来的。有一种物体浑然无形,先于天地存在。它寂静无声,作为天地间的唯一存在而永恒不变,循环反复运行而不停止,可以看做是天地万物的母亲。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给它取了个字号叫“道”,勉强命名它为“大”。一旦“道”显现为大就会立即消逝为无形,消逝的过程中它会越去越远,当远得不能再远的时候它又再次返回。如此周而复始。
所以我们说,道为(宇宙中的)至大,天为(阳中的)至大,地为(阴中的)至大,君王为(人世中的)至大。宇宙中有此四大,而君王就是其中之一啊,所以特别值得珍惜啊。由此也可以推定,君王要效法于大地,大地要效法于上天,上天要效法于道,至于道则效法于万物自身的样子。
“批判”:本章似乎提出了君权的合理性问题,但不是以前提形式被提出来的,而是以过程和结果的形式被提出来的。如果君主们能通过“法地”而至“法道”,则其君权似乎就是合理的了。至于君王们在宇宙关系中的位置(也即在“四大”中的位置),是没有也无法经过论证的,体现出了《老子》对社会现实的天然承认。
也就是说,君权的合理性是不需要先天论证的,只需要在后天被证实就可以了。
结合后面的论述可推知,域中“四大”有一个共同点,都不是个在,而是关系。无形的道是看不见的宇宙关系,是宇宙万物的关系载体,气象学上的天和地理学上的地都是看得见的宇宙关系—它们是宇宙关系的天的形式和地的形式。君王则是伦理关系,是全体人民与最高统治者和谐关系的载体。
二十六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翻译”:慎重是轻待的控制者,宁静是躁动的主宰者。所以,圣人如果出行一整天,就离不开后勤轴重车辆跟随。即使富有华丽的宫阙,也只是平平常常地居住,十分超脱而不放在心上。
无奈那些万乘大国的君主,怎么就能因为一己之身而轻待天下呢?轻待天下就会失去制衡的根本,情绪躁动将会失去宁静的主宰。
“注释”:重:慎重。
轻:轻待。
君:主宰。
荣观:即荣馆,宫阙。
燕处:即安居。
以身:因为一己之身。以,因为。
[还原]:王如何效法大地(“王法地”)呢?主要就是要效法大地的“重”与“静”。本章讲一讲慎重待物,静心待己。能慎重待物将不失于外事,能宁静待己将不失去自我。
慎重待物是轻待事物的控制者,内心宁静是情绪躁动的主宰者。所以,圣人如果出行一整天的话,就离不开后勤轴重车辆跟随。因为他慎重对待每一件事而不会有丝毫的轻率。即使圣人富有华丽的宫阙,也只是平平常常地居住,十分超脱而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有一颗宁静的心而不会情绪躁动。
无奈那些万乘大国的君主,怎么就能因为一己之身而轻待天下呢?轻待天下就会失去制衡的根本,最终还会因情绪躁动将会失去宁静的自我。
“批判”:外慎重待物,内宁静待己,重和静都是大地的主要特征,也是“王法地”的关键内容。如单就“慎重待物”和“宁静待己”而言,则本章的主张就永不过时。将上述两特点归因于“地”,则是道哲学的朴素之处。
从和谐关系哲学的角度看,“慎重待物”致力于实现物与物关系的和谐,“宁静待己”则确保主体与自身关系的和谐。
二十七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翻译”:善于行走的不留下车轮脚印,善于言谈的没有差错漏洞,善于计算的不需要筹码。善于关闭门户,没有门栓也叫人打不开;善于捆绑东西,没有绳索也叫人解不开。
所以圣人总是善于救助别人,也就从不放弃任何人;总是善于使用它物,世界上也因此就没有了无用之物。这才是不外露的聪明啊。
所以善于为人的人,是那些不善于为人的人的老师;那些不善于为人的人,则是善于为人的人的反面教材。(如果你)既不看重自己的老师,又不喜欢借鉴反面教材,尽管有些小聪明也是迷失了大的方向。这才是幽深玄妙的大道理啊。
“注释”:善:善于。下同。
辙:车轮留下的痕迹。
迹:这里指人的脚印。
瑕滴:缺点,差错。
数:计算。
筹策:计算时用的筹码,多用竹片制作而成。
关键:即栓闭门户的器物,即门栓之类。
结:捆扎,捆绑。
绳约:绳索,约也指“绳子”。
救:救助,帮助。
弃人:被遗弃的人,废人。
弃物:被遗弃的物,废物。
袭明:不外露的聪明。袭,覆盖。明,聪明。
善人:善于做人。人,动词,意即“为人”。
资:可惜鉴的对象。
贵:以为贵,重视。
爱:喜欢。
大迷:迷失大的方向。
要妙:窈妙,幽深微妙。
“还原”:接下来我们再看看“地法天”对君主们有什么启发呢?启发有两点,一是“袭明”,二是“要妙”。天的特点一是无为之光明,二是无穷之深远。君主们也该效法“天”之不外露的光明和无穷深远处的智慧。
善于行走的没有车轮痕迹,如鸟之翔天、鱼之游水。善于言谈的人没有差错漏洞,像“道”那样行无言之教。善于计算的不需要筹码,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内心中,再说天计算日月星辰的运转就从不需要筹码。善于关闭门户,没有门栓也叫人打不开,门与栓融为一体就可以了。善于捆绑东西,没有绳索也叫人解不开,被捆绑物本身自能相结,又何需绳索?
所以圣人总是善于救助别人,也就从不放弃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与道即宇宙关系相和谐而获救。圣人总是善于使用它物,世界上也因此就没有了无用之物,当然也就没有了多余的物。对于天来说,“辙迹”、“关键”、“筹策”、“绳约”都属于人为多余之物啊,使用过后它们都会被遗弃。能做到像天那样地待人待物,才是不外露的聪明啊。
所以善于为人的人(同时也是善于从“地法天”中得到第一点启发的人),是那些不善于为人的人的老师;而那些不善于为人的人,则是善于为人的人的反面教材。善于为人的人因此又从“地法天”中得到了第二点启发,即从“天”的无穷深远中反向而求,从智慧的反面求得智慧。(如果一个人)既不看重自己的老师,又不喜欢借鉴反面教材,尽管有些小聪明也是迷失了大的方向。这才是“地法天”所呈现出来的幽深玄妙的大道理啊。
“批判”:天和道都是宇宙关系的个在形式,道是宇宙关系的过程形式,天则是宇宙关系的载体形式。
天不弃物,因万物在宇宙关系中自然和谐,老子借此对统治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像天那样地不弃一人一物。如果做不到,至少也要努力吧,努力的方法(即“袭明”和“要妙”)还是来自于天。其逻辑依据是,既然“王法地,地法天”,王也就可以从“地法天”中得到更高的启示。
至于“贵其师,爱其资”,则与孔子的“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奚谷。为天下奚谷,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朴散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翻译”:了解道的阳刚,守住道的阴柔,甘为容纳天下万流的大海。能为容纳天下万流的大海,就能得恒常之道且永不分离,最终就能回归到婴儿的纯真。
了解道的外显,守住道的无形,作为天下万物变化的基本原则。能将它们作为天下万物变化的基本原则,就能得恒常之道而不会有差错,最终就能衍生至无穷无尽。
了解道的上升状态,守住道的下行本质,甘为天下万物所最终回归的谷底。能为天下万物所最终回归的谷底,得到的恒常之道就会充足,最终就能回归到道的自然状态。
道的自然状态再化生为各种圣人之器,圣人凭借它们成为百官的君主。所以最高境界的治理就是(对道)没有进行人为地割裂。
“注释”:知:了解,认识。
其:指道。下同。
雄:即道之阳,阳刚。
雌:即道之阴,阴柔。
奚谷:海。
常德:为人所得的恒常之道。德,即为人所掌握的道。
复:最终。下同。
白:道的外显。
黑:即玄,道的无形。
式:古代占卜用的木制器具,此处有“兆示”意,进一步延伸为“样式、原则”意。
忒:差错。
无极:无穷无尽。极,端点,极点。
荣:植物的繁荣,此处指道的上升状态。
辱:屈辱,此处指道的下行本质。
谷:山谷。
朴:素木为朴。此处指道的原始浑然状态。
朴散:原始之道的化解、化生万物。
器:器物。承下文当指圣人之器。
官长:百官之长,君主。
大制:最高的治理境界。大,至高。制,治理。
割:割裂,分裂。
“还原”:再接下来我们再看看“天法道”对君主们有什么启发呢?启发有三点,或者说是三个阶段: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无极、复归于朴。
第一阶段是了解道的阳刚,守住道的阴柔,甘为容纳天下万流的大海。海既是天下万流的归宿,也是道的起点。能容纳为天下万流的大海,就能得恒常之道且与道永不分离,最终就能回归到婴儿的纯真。此乃“天法道”之初。非如此,天也不能承载万物之道。
第二阶段就是了解道的外显,守住道的无形,并将这两点作为天下万物变化的基本原则。万物皆从无形的宇宙关系中而来,最终化生为有形的个在物。能将它们作为天下万物变化的基本原则,就能得恒常之道而不会有差错,最终就能衍生至无穷无尽。此乃“天法道”之化。非如此,天也不能化生万物。
第三阶段是了解道的上升状态,守住道的下行本质,甘为天下万物所最终回归的谷底。谷底才是道之所归之处。能为天下万物所最终回归的谷底,得到的恒常之道就会充足,最终就能回归到道的自然状态。此乃“天法道”之位。非如此,天也就没有了成为至大的可能。
道的自然状态再进一步化生为各种圣人之器,圣人凭借它们成为百官的君主。所以最高境界的治理就是(对道)没有进行人为地割裂。
“批判”:这里充分展示了《老子》的辩证思维。如单从表面上看,高高在上的“天法道”似乎应该朝上走,走进宇宙的深处。但本章告诉我们的是,“天法道”的道理实际就藏在我们的身边,每个人都可以确切地看见这些道理。
同时应该看到的是,由于《老子》的个在化语法局限,使得本章的诸多表述有十分牵强的地方。
二十九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故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赢,或培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翻译”:想要掌控天下而人为地治理它,我可以肯定他不会成功。天下是道所化生的神器,不可人为地掌控它,更不可能被人所占有。人的肆意妄为必定要失败,人对它的占有必定会丧失。
所以万物在时间上有先、有后,在运动形式上有轻吹而暖、有强吹而寒,在物质能量上有的强壮、有的弱小,在发展趋势上有的上升趋强、有的下降趋弱。所以圣人放弃多余,放弃奢侈,放弃过分(而守自然)。
“注释”:取:本意为获得,结合下文当理解为“掌控”。
为:人为,人的肆意妄为。此处指人为地治理。
神器:当理解为道化生的神器,而非神造的器物。
执:拥有,占有。
行:与“随”相对,当理解为“行先”。
随:随后。
嘘:轻吹曰嘘。
赢:弱。
培:增加,上升。
隳:减少,下降。
去:离开,抛弃。
甚:极也,多余。
奢:奢侈。
泰:同太,过分。
“还原”:最后我们再看看“道法自然”对君主们有什么启发呢?启发有两点,一是道之外不可肆意妄为,二是道之外不可企图占有。两者归一,顺应自然而已。
想要偏离道的自然本性来掌控天下,并按照人的肆意妄为去治理它,我可以肯定他不会成功。因为天下是道所化生的神器,当然得顺道而行,所以就不可人为地掌控它,更不可能被人所占有。人的肆意妄为背离了道的自然本性必定要失败,人对天下的占有也背离了道的自然本性必定会丧失。
所以天下万物在时间上有先、有后,地位关系上有主、有从,在运动形式上有轻吹而暖、有强吹而寒,在物质能量上有的强壮、有的弱小,在发展趋势上有的上升趋强、有的下降趋弱,而这一切都是事物发展的自然状态,是道法自然的必然结果。人没有必要、更没有可能改变它。所以圣人放弃多余,放弃奢侈,放弃过分,仅仅像道那样遵守自然就可以了。
“批判”:自然就是不可为、不可执(也可理解为“圣人不取”),即道之外不可肆意妄为、道之外不可强行占有或试图控制。甚、奢、泰(太)三者因与自然相违背,必须去之。这也正是“道法自然”给君主们的启示。能达此境界,则完成了君主们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