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恒洲那里刷出去的那1200元没有白花,至少平岚明白了,要解决小珍的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抚养权。
也就是说,只有她妈妈有条件且愿意抚养,同时能证明小珍的爸爸有虐待小珍的行为,或者他和小珍共同生活对于小珍的身心健康确实有不利影响,小珍才可以跟着她妈妈生活,不再被她爸爸当成撒酒疯的工具。
征求过小珍本人的意见以后,平岚决定先想办法找到小珍的妈妈。
没想到小珍的妈妈并不好找。
小学是需要提前报名的,那时候来报名的的确是她妈妈,可平岚费了很大劲找到当时填的表,留的电话号码却已经成了空号,填写的工作单位,对方也说她早已离职。
小珍的外公外婆并不是本地人,具体是什么地方,因为小珍年纪小,去的次数也很少,根本说不清楚。自从办年前小珍的爸爸妈妈离了婚,小珍的妈妈就没再来看过她,谁也不知道她妈妈是回去了外婆家,还是留在了S市。
所有线索都断了,平岚觉得自己无从下手。
她想到了杜恒洲。做他们那一行的,一定很擅长处理这类问题,于是她再一次给他打了电话。
这次那边很嘈杂,在平岚问,“小珍真的很可爱又可怜,你能不能帮帮她?”的时候,杜恒洲冷冷地回了一句,“和我有关系?”就准备挂断电话。
“我和你签合同,委托给你这个案子,付你费用。”平岚咬了咬牙,暗自希望她银行卡上那有限的几万块钱能够用。
“呵~”杜恒洲声音模糊,似乎是笑了,“自己贴钱帮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平岚,你还真是个圣母啊,失敬了。”
平岚没理他的嘲讽,只问,“那你接不接?”
“接呀,有钱赚,为什么不接?”说完这句,他就挂断了电话。
几个小时以后,平岚再一次坐在了杜恒洲的办公桌前。
“合同看过了?”男人问得漫不经心。
平岚点头。
杜恒洲下巴微抬,顺着鼻子的延长线看她,“确定要签?你要先证明你有钱给,我们是不赊账的。”
同样是律师,邓彤就只是口齿伶俐一些,为什么这个人嘴这么毒?
腹诽归腹诽,平岚还是把自己的银行卡推了过去,“杜律师,这里面是3万元预付款,我还有一些积蓄,其他的钱我会按合同约定打到您的账户上。”
目光在平岚和银行卡上打了个转,杜恒洲挑了挑眉,“好,两天后给你小珍妈妈的地址。”
平岚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两天以后,杜恒洲发了一条微信给她,寥寥数字,正是一个地址。
下了班,杜恒洲的车已经等在楼下。平岚正准备走,衣袖被人牵住,小珍仰头看着她,小脸上满是期待,“老师,我能和你一起去看妈妈吗?小珍想妈妈了。”
平岚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牵着小姑娘的手一起下了楼。
隔着车窗玻璃,杜恒洲的视线在小珍包着纱布的额头上顿了顿,又看向平岚。平岚拉开车门,“对不起,小珍想见见她妈妈。”
男人转开眼,声音淡漠,“上车。”
越野车有点高,平岚拉开后座的车门,弯下腰抱着小珍坐进去,小珍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脖子。
杜恒洲透过后视镜看着她们,突然别过头去,对着窗外嗤笑了一声。
因为不确定小珍的妈妈在不在家,两人商量以后,平岚上楼去敲门,杜恒洲和小珍在小区门口守着。
“叔叔,”小珍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舔舔嘴唇,“我这样子见妈妈,是不是很丑?妈妈会不会不喜欢小珍?”
杜恒洲和她对视了几秒钟,左右看了看,“过来。”
小珍乖乖地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男人抿着唇,小心地解开了她的纱布,又重新包扎了一下,最外面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摸出手机举到小姑娘面前。
小珍看着自己头上的白色蝴蝶结,笑了,缺了两颗门牙的样子有些滑稽,杜恒洲的唇角也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平岚沮丧地从单元门里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怔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男人已经恢复了一张棺材脸。
倒是小珍眼尖,先看见了平岚。“老师,”她眼睛里发着光,“你见到我妈妈了吗?”
平岚的脚步微微一顿,又很快恢复,“妈妈没在家,邻居说她今天晚上夜班,我们过两天再来好吗,小珍?”
小珍的脸色黯淡了下来,眼巴巴看了平岚身后的楼好一会,还是乖乖地点点头。
杜恒洲和平岚目光相交,又落在小珍的蝴蝶结上,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眼神却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小珍,”他开口,声音平淡,“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今天叔叔请客。”
小珍回头,小嘴咧开笑了一半,又去看平岚,“老师要去吗?”
平岚静默一下,点了点头,“小珍想去老师就去。”
小姑娘这才终于笑了。
“她妈妈在家,是吗?”等把小珍送回家,再回到车里时,杜恒洲问。
平岚忍了一个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嗯。也不知道那算什么妈妈,听说自己的孩子受了伤,就只知道哭,见孩子一面都不肯!我刚提起希望她能争夺抚养权,就被她给推出来了。”
“小珍怎么这么倒霉呢,摊上那样一个渣爹,还有这么个不顶事的妈!”
说到后面,平岚气得胸口起伏。她随手抓起旁边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不行,我明天再去找她!”
杜恒洲一直安静地听她说,最后手指动了动,“那是我的水。”
平岚一口水含在嘴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咽下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男人转过头,看着车窗外。
被夜色衬得漆黑的窗玻璃上,印出他微微弯起的唇角。
第二次去找小珍妈妈,两个人一起上了楼。小珍妈妈一见是平岚,就准备关门,被杜恒洲直接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遗弃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他声音冰冷,落在小珍妈妈身上的目光也没有温度。
小珍妈妈低着头,“我没有遗弃她……”
“把孩子交给一个这样的爸爸,和遗弃有什么区别?你这样的人,配让孩子叫你一声妈妈吗?”
“我……”女人开始抹眼泪,“我真的没有办法……”
“你现在遗弃她,等她长大了,就别指望她还能认你。别等到老了,需要人养活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孩子。”
冷漠的杜律师,今天的话显得特别多。平岚注视着他的背影,隐隐约约感觉,他说的不是小珍,或者说不只是小珍,反而好像,在说他自己。
小珍妈妈哭得更厉害,“不会的,我哪还有脸找她,我对不起她……可我总得往前看啊。
我刚交了男朋友,很快会结婚,他们家不会接受小珍的。”
原来这才是原因。
平岚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我们能理解你有自己的生活,可你想没想过,小珍这样跟着她爸爸长大,将会面对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她将来又怎么会有勇气,做一个幸福的女孩?”
出来以后杜恒洲很沉默,可平岚看得出,他的情绪很不好。
“那个,谢谢你。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她小声说。
“拿钱做事,有什么好谢的?”说完这句话,杜恒洲冷冷地打开车门锁,“你到了。”
车里有点黑,他脸上一半是阴影,一半是窗外打进来的光,光影交错间,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不知怎么,平岚的心尖上就像被人捏了一把,麻麻痒痒的。
“我家里买了火锅底料和菜,一个人吃火锅,好像有点奇怪。”她没有动,转头看他,“要不一起吧,我记得那次吃火锅,你好像挺喜欢的。”
“你记得?”杜恒洲哼笑了一声,“平老师记忆力可真好,一个被自己淘汰的男人,也记得这么清楚。”
平岚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我那时候……主要是……”
“还没想交男朋友,瞧,我替你想好了借口。”
“不是的,”这人总是这么说话,不是冷冰冰的就是讽刺,平岚倒也习惯了,索性敞开说,“听朋友说你挺厉害的,我怂了,行吗?”
“哈——”他笑起来,意味不明,“我挺厉害的?是说我心狠手辣吧?”
平岚摸了摸脸,有点烫,“嗯……差不多。”
“那你还想请我吃饭?”
“之前对不起……我觉得你这人吧,其实挺好的,你对小珍也挺好的……”
杜恒洲摆手打断她,“别发好人卡了,我不需要。我就是个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人,对了,还唯利是图。”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最后平岚自己下了车,站在原地看着杜恒洲一脚油门,呼啸而去。
平岚又去了小珍妈妈家里两次,没进去门。
第三次,门倒是开了,开门的人自称是小珍妈妈的未来婆婆,骂了平岚一顿,然后一盆水泼在了她身上。
她下楼,正遇到赶过来的杜恒洲。他上下打量了平岚几眼,挑了挑眉。
平岚自己也低头看看,白色T恤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里面粉色的文胸若隐若现。她抬手遮住胸口,话说得还是很有力量,“我就不信一个当妈的,对自己的孩子真能这么狠心。不行,我明天再来!”
杜恒洲轻笑一声,解开衬衫纽扣,利落地脱下衣服扔给她,“穿上。”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腰身线条流畅,配上灰色西裤,在夕阳下很有几分优雅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