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一朵朵白瓣绿蕊飘落在地,郁郁葱葱的绿叶随微风轻轻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院内泥泞的土地贴上暗灰色的石砖,两口大缸位列大殿两侧,枯黄的莲茎冒出清澈的水面。水缸中间是一架供香台,里面堆满香灰。
大殿外的僧人排成三排,站在正殿外,庄重肃穆地观看殿内的新任住持晋院仪式。大殿上挂着鎏金的牌匾——乘佛寺。
金塑的阿弥陀佛广额丰硕,双手抚膝,慈祥端庄,慈悲怜悯的俯视众人。
戒嗔宝相庄严,慈眉善目,胡须发白,满面皱纹,发福的身体包裹在红色袈裟内,弯曲的后背挡也挡不住岁月留下的沧桑。
他虔诚地点上南无阿弥陀佛香,站在蒲团一侧。
一个青年和尚跪伏在佛像下,虔诚地默念佛经。
他就是新任住持——无忧。
戒嗔把身上传承百年的红色袈裟解下,庄严地捧在双手里。
苚泩左手握观音瓶,右手拿柳枝,慈悲地在无忧头上洒下甘露,并在他额间点上朱砂。
戒嗔亲自为他穿上主持袈裟,将寺庙传承下来的佛经郑重交在他手里。
殿外,僧人一齐念起庆典佛经,深沉而悠远的钟声传播于山门之外。
晋院仪式这便礼成了。
后院,戒嗔和苚泩背着简单的包袱,回望这座颇为雄伟的寺庙。
“第一次来,这不过是一座没有名字的小寺庙,现如今,竟是远近闻名的乘佛寺了。”苚泩感叹,她留恋地看这里的一草一木。
“大理寺卿两次在这出家,京都闹得沸沸扬扬,这儿怎能再与从前一般?“戒嗔戏谑道。
“若不是他,我兴许能在这圆寂。死了,也许就能找到答案。“苚泩有些遗憾。
“一切皆是因果际会,无论如何,这儿已成是非之地,不适合你继续待下去了。”
戒嗔郑重道:“我答应师傅要护你周全。所以,我只有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才能放心的圆寂。”
苚泩撇撇嘴,“我倒觉得你个老人家腿脚不便,在这寺庙养老更适合你。”
“这儿失去历代住持存在的意义,我已经不属于这儿了。”他们每一届住持保守苚泩的秘密,如今他是最后一代。
“随你们。”她大步流星地下山,不管后面步履蹒跚的老和尚。
“师伯,咱们不去那片枫树林看看吗?”
“不去!”
赵国地域辽阔,四通八达,是周边部落向往的国度。
近年来,风图部落和赤焰部落与赵国交往密切,货物交易、文化交流频繁。
风图部落地处东海,性格温顺,民风淳朴,民族喜爱穿白色长衫,头戴银冠;赤焰部落久居沙漠,性格粗狂,民族爱穿兽皮,衣着暴露。
走在龙雀大街上,穿着奇装异服的百姓随处可见,店铺种类更是多样,售卖各民族衣服、首饰、武器等。
秦明一身烈焰红衣,头发披散,赤脚踩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青砖上。他身高八尺,皮肤白皙,五官俊朗,宽肩窄腰。
乌发仅用一根银簪别着,披散及腰。随着他一动一静,脚踝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
一群大家闺秀、莺莺燕燕围堵在石拱桥两边不停尖叫,有的甚至晕倒在地。
“秦明!秦明!我爱你!”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啊——”
秦明面若冰霜,眸子深若寒潭。他仿若没有感受到她们的热情。
他不疾不徐地走,恍若谪仙一般。
除却花痴女子,更多的百姓是对他退避三舍,纷纷离他三尺远,唯恐他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
戒嗔虽已年近八十,双眼看尽兴衰和苦乐。但亲眼目睹粟陵龙雀大街的繁华与猎奇,他仍与十六岁那年一般,新奇的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这个是什么味,怎么那么香!”
他寻着飘散的香味,在拥挤的人群中准确无误找到一家烤肉摊子。
苚泩双手环胸,也低头打量烤肉。烤肉用铁签串成一串,在碳上烧烤。大汉撒上不知名的红黄调料,呛得他们直打喷嚏。
“哈哈哈——”
大汉一身兽皮,强健犹如斗牛的臂膀不停地把烤肉翻上翻下。
“两位要不要尝尝?我家的烤肉可是一绝!别家都没俺家正宗。”
苚泩和戒嗔垂涎三尺,眼睛死死盯着渍渍冒油的烤肉,有些手足无措。
一边的百姓却打趣,“你来自赤焰部落,可能不知道。咱们中原的出家人不吃荤腥,否则叫破戒。”
“原来如此!那麻烦你们俩让一让,别影响我做生意。”
他们俩正堵住摊子口,不买也不离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渴望和犹豫。
一刹那,熙攘聒噪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人流自动分出一人的过道。
红衣男子穿过人流,直直抵达摊子前。
烧烤的大汉不由自主的放下烤肉,犹如见到死神般恐惧地、绝望地、无措地站在那。
苚泩和戒嗔好奇,转过身,看到那一张妖艳地脸,眉微微蹙起。他们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杀戮。
秦明淡然地看向苚泩,右手一伸,头发四散,手中已握住一把银剑。
他不容片刻犹豫,挽了一个剑花,闪身朝苚泩的方向飞去。
戒嗔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惊惧地双手捂住光溜溜的头,惊叫:“师伯,救我!“
撕心裂肺地喊叫在平静的湖边激起一片涟漪,百姓纷纷退避三舍,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偷观察一切。
苚泩却平静地站在原地,仅用食指和中指,便轻而易举夹住秦明的银剑。
秦明惊诧,涌动全身内力汇聚剑中,那个女和尚仍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
此女内力雄厚,他不是她的对手!
戒嗔见师伯压制住这个恶霸,他拿出慈悲的面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施主手下留情,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秦明却直直的盯着面前矮他一个头的女和尚,他冷若冰霜地问:“你是谁。”
苚泩指尖稍稍用力,银剑应声断裂成两半。秦明握着手里失去剑锋的冷月,眉头蹙得更紧。
百姓却纷纷从暗巷里跑出来,七嘴八舌地对他们两个和尚指指点点。
唾骂道:“他们一定和这个摊主是一伙的,否则和尚怎么会吃荤腥!”